第171章(第2/3页)

他最重要的亲人、友人,以及思慕的人都不在了。这时候来探望他最勤的,竟然是徐旻晟。

“其实丞相倒也很想来看你,只是他太过忙碌,常常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徐旻晟隔着一扇屏风见常昀,屏风后的常昀,正在宦官的帮助下换药。

“他来看我做什么,看我什么时候死么?”屏风后传来冰冷而又略带虚弱的声音。

“还请陛下勿要妄言。”果然还是有些孩子气,徐旻晟叹息。

“他当然不会想让我死,这我知道。自庆元八年楼巡南下后,洛阳几经动荡,人心不稳。丞相正在安抚京畿百姓与战乱中的流民对吧,所以才忙得没日没夜。这时候要是再有一个皇帝驾崩,呵……”那声音却又冷静了来,带着些许嘲弄。既是对自己,也是对那个老人。

“那就愿陛下能够尽快康复。”徐旻晟朝屏风后的影子一拜。

“东西留下,你走吧。”常昀说。

常昀指的是朝会的记录、各地送来的上表以及尚书台草拟的各项政令。他现在身体不好,无法处理朝政,但大小事务,皆要过目方可放心。

这样的表现略有些出乎徐旻晟的意料,他还以为常昀会消沉很长一段时间,毕竟这孩子所求的,从来不是帝座。

但是在成为皇帝后,常昀很快就开始积极的过问政事。看样子那日褚相对他说过的那番话的确起了一定的激励作用。

昨日尚书台内重要的公文都被徐旻晟带来了此处,他将其呈给宦官,再由宦官交给常昀。

在他即将退下之际,屏风后的年轻人忽然再度开口,“我昨夜梦见她了。”

徐旻晟停住脚步。

“我总梦见她,梦里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得,但醒后总是彻夜难眠。”

“草民不曾梦见过她。”徐旻晟打断他的话,“听说死去的人,会托梦给生者,但草民从来不曾梦见过她。”

这句话的暗示很明显。

旁人不知道褚谧君的身世,只当做父亲的心冷如铁。但听到这句话的常昀,应该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听说魂魄轻如烟雾,能随风飘荡到很远的地方。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她才会来到生人的梦境呢?”徐旻晟又道。

从褚相那里,他得知了褚谧君大概会西行,但他不可以告诉常昀,至少现在他不敢说。

褚谧君是和陌敦一起行动的,她的行踪要绝对保密,万一有人知道了褚谧君没死,还推断出了陌敦的下落——那后果是极其严重的。

所以徐旻晟只能用隐晦的方式来提醒他。

“望陛下保重,勿念亡者。”徐旻晟说完这句话,离开了太和殿。

*

屏风后,常昀拈着手中的文书发了很久呆。

“陛下?”宦官不安的上前。

“你们先下去吧。”常昀说。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去思考一些事。然而那些宦官却一个个都迟疑,“陛下身边怎么可以无人照料?”

常昀面无表情的抓起案上盛药的碗砸了出去。

他早就发现了,这些说是对他忠心耿耿的帝室家奴,其实背地里各有各的心思。他现在还在病中,没办法一一管教,就只能用喜怒无常与暴戾阴郁来威慑住他们。

御下之道有三,一曰术,一曰法,一曰势,所谓的“势”,即是以绝对之权威压制臣下,使他们恐惧,在恐惧之中俯首。

就比如说他现在其实并没有很生气,但他必须让他们以为他很愤愤怒。

果然,在瓷碗被摔碎的那一刻,殿内的宦官都伏跪在地,瑟瑟发抖。

“滚。”

宦官们即刻依次退了出去。

这不是从前的常昀会做的事,他揉着自己的眉心,思索为什么他会对此无师自通。

但仔细想想,并不是无师自通,而是他在小时候就被人长期灌输了作为上位者应有的理念。那时候他还没有猜到未来,只当自己的父亲交游甚广,每天都会有朋友来拜访,那些面目慈蔼的长辈将他抱在膝头,给他讲述各式各样的故事,再他稍大些的时候,他们教他各式各样的东西,出于好奇和长辈们的要求,他都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