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师尊之影(第2/35页)

随着莫卧儿势力在十八世纪前半叶的衰落,锡克教徒的势力和人数同时增长了。在受到蹂躏的印度北方,从莫卧儿帝国溃散到英国人抵达之间,兰吉特·辛格①的锡克王国存在了一小段时期。这是英国人于一八四九年借助“潘迪”所打败的王国。不过,那次败北并未带来太大的屈辱。甚至可以说,那次败北把锡克教徒往前推进了。

在帝国鼎盛之时,英国人对所有印度人一概持蔑视态度。甚至到了一八五八年大起义期间,罗素还观察到英国人对并肩作战的锡克兵持有这种轻蔑。但是,被纳入英属印度的版图之后,锡克人的获益却无可计数。他们有一百年的时间得以发展。如果没有与英国的这层关联,西北印度——假设不再有区域或宗教战争——可能不会比发现石油之前的伊朗或阿富汗好到哪儿去:贫穷、独裁统治、教育水平低下,比世界其他地区落后五六十年甚至更多。

一九四七年的独立和国土分裂伤害了锡克人,好几百万人必须离开巴基斯坦。不过,就像败给英国人之后那样,这次他们也很快就复原了。在工业化独立印度的经济中,在他们可以发挥特长的庞大国家里,锡克人干得很不错,他们干得比先前任何时候都好。他们成为印度最富有的大群体,他们在每个领域都位居要津。到了七十年代晚期,他们向来偏执、排他、乖僻的政治立场进而受到锡克基本教义主张的左右——这是由一位出生于印巴分裂当年、成长于淳朴乡村的年轻男子所宣扬的基本教义主张。而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终于导致如今每天报纸上都有关于恐怖行动的报道,新德里的林荫街道部署着荷枪实弹、穿卡其制服的警察。

一百五十年或更长久以来,在英国人所引入的西方新学的影响下,印度教的印度曾经有过好几次改革运动。一百五十年间出现了一连串杰出的领袖、导师和智者,其数目没有别的亚洲国家可以匹敌。这是印度缓缓适应外部世界的一部分过程,这也使得二十世纪晚期的印度在知性层面产生了蓬勃的景象:新闻未受控制,宪法正常运作,法制受到尊重,超乎宗教规定的道德、善行、知识责任等理念也有所建树。像锡克人这么小而注重服装和外貌特征的群体中则不可能有这种内部的知性活动,甚至不可能产生从事此类活动的念头。他们的宗教在第十代师尊的时代就定形了,往后未曾改变,改革只会将其摧毁。新的宗教导师只能重述既定的教规,只能设法重燃往昔的狂热。就这样,印度最进步的群体也会被一位乡村教师带回到较单纯的过去。

这位传道者姓宾德兰瓦勒,该姓氏源自他村庄的名称。他名叫贾耐尔,据说是英文general(将军)一词的讹转。他首度现身公众舞台时,德里的国大党政治人物对他鼓励有加,想利用他来打倒邦里的敌手。这似乎让他对政治权力产生了胃口。无论是崇拜者或批评者,人们最常用来描述这时期的宾德兰瓦勒的字眼是“恶魔”。圣人变成了恶魔。他搬到——实际上是占据了——阿姆利则②的金庙,这是锡克教最神圣的建筑,系第五代师尊(大约与莎士比亚同时)所建。他利用这个圣地的豁免权在金庙设防,然后根据一种中古时代的权衡标准,也可能出于乡下人脑海里的村落世仇观念,他向政府宣战。为了对宾德兰瓦勒及宗教信仰效力,男人以杀害印度教徒为己任。他们拦截巴士,杀掉车上的人。他们坐在摩托车车后座,举枪扫射路人。这些行动所造成的惊吓和悲痛必定让恐怖分子更加坚信他们的权力观念,更加妄想只有他们有行动的余地,而所有其他人——就像某些童话故事所描述的——都着了魔,变得乖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