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秘书身世──印度百年剪影(第4/8页)

“我父亲的收入减少了,所以我们那时住在房租较便宜的地区。那地区有几个留下来的英国人,住在我们附近的大屋子里,还有为数不少的穆斯林,以及同样多的英印混血儿和基督徒。我们全家——父亲、同父异母哥哥、同父异母姐姐、她的两个孩子还有我,总共六人,住在一间非常大的房间里,大约是二十英尺长,十六到十八英尺宽。我们必须和别户人家共享自来水和厕所。

“那地区的南印度人很少。我们一家人不太适应。所以我父亲决定搬到一个我们比较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离我学校也比较近的地方。那时我已在一所南印度人的学校就读。

“我在那里读了三年。我每年在考试的时候都会出状况,就是生各种小病,所以我能一路升学,事实上只因为我的整体表现还不错。

“我们后来搬进了一套三室公寓,那时我哥哥已经开始赚钱。

“一九五五年三月我毕业了。两个月后我父亲过世了,死于一场车祸,就在离家非常近的街上。我父亲习惯早起。那天他到市场为晨间礼拜买鲜花;当他返家时,一辆逆向行驶、坐着三个人的摩托车向他冲了过来,他倒下不省人事。我们到现场时,他躺在血泊中,买的蔬果鲜花散了一地。

“我们叫出租车送他到医院,那辆摩托车上的一名男子也和我们一道,其他两个逃跑了。这个男子没有受伤,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他看到只有我和我哥哥抱着我父亲,便在一个街角打开出租车门逃走了。父亲在医院待了三天,很痛苦的三天。他再也没有醒过,就这样走了。

“接下来我们全家必须靠我哥哥的一百五十卢比——相当于十四英镑——月薪度日。他在一家工厂当英国经理的秘书,工厂位于郊区。于是我们得离开那套三室公寓,搬到我哥哥工厂附近一个较小的房子里。

“我压根儿不敢有上大学的念头。我不想成为哥哥的负担。而且,不管如何,我想靠自己的力量。所以我决定学最容易想到的东西,比如打字。离我们新住处不远有家打字学校,学费一个月四卢比。刚开始是我哥哥付的学费,但接着我就可以赚一些钱自己付了。我在打字学校做一些零工。那时我积极地找工作,但时机不好。我常常走十或十二英里路去找一位朋友,想通过他的帮忙谋份差事。那时我大约是十六岁。”

拉赞虽然长得结实,个子却很矮。我很想知道,在他所谈到的那个时期,他的身体状况如何。

我问他:“那时候你觉得身体是强壮还是虚弱?”

“我总是觉得体力不足,但是靠自己力量的决心让我撑了下去。我告诉你我曾经做了什么。有一天,我居然找我哥哥工厂的一名英国人商量。他说:‘你太年轻,你应该上学的。’另一个我找的人说:‘你嘴上都还没长毛呢。’

“我患了好多回沮丧与忧郁症。那差不多就像我过去坐在我姐姐家台阶上时的感觉。我甚至常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有郊区火车,胡格利河也总在我心头打转。但是,一位好友的忠告改变了我的念头。

“我没有青春期。我从童年直接进入了成年。而且我感觉自己营养不良。我父亲过世后我们的食物就变差了,因为我哥哥微薄的收入得喂饱那么多张嘴。这时期使我不顺心的生活更加不快乐的,是我和同父异母哥哥的关系——他可是我们所有人的衣食靠山。我们从来都处不好。他差不多大我九岁,老是把我揍得很惨。有一回就是这种情况,他狠狠打了我一顿,我便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来年,一九五七年,情况好转。我和一位朋友不期而遇,他说他可以在一家玛瓦尔②人的公司为我找份工作。玛瓦尔人正在接收英国人在加尔各答的事业,在那时是当地的主要商人——直到现在都是。他们接收了黄麻工厂、茶园、煤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