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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她还不会想要自杀,如果你是想问这个的话。而且我当然担心她,这样的打击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好受,更何况还是发生在学期末的时候,人本来就很疲惫。可茵内斯,茵内斯她总是会多想。”宝儿稍作停歇,目光再次转向水面,“我们读低年级的时候,勒费夫尔夫人就总爱讽刺挖苦我们。你知道的,夫人有时候简直让人无语。我们其他人顶多留下点鞭痕,但茵内斯真是被打得皮开肉绽、遍体鳞伤。有些人受不了就哭了,可她从来没哭过,她就是,就是心里憋着一股怒气。心里憋着气总是不好的。有一次,当……”她又停了下来,貌似发现自己说得够多了。可能再说下去有失检点,又或是觉得跟一个不太熟的陌生人谈朋友的事,无论她多么合得来,总归还是不太厚道。“茵内斯,她就像羽毛上没有油脂的鸭子[1],无法抵御外界的伤害。”宝儿又最后说了一句。

她走下桥,沿着长满柳树的小径往上游走去。“要是我刚刚有冒犯的地方,”在身影完全消失前,她停下了脚步说道,“请一定要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露西盯着脚下平静无痕的水面,热切地希望自己还能找到两天前她自以为是,直接扔进小溪里的小红本子。一边还挂念着那个没有“鸭子羽毛”——自身没有抵御外界天气的保护机制——的女孩。她既不敢低声抽泣,也不能放声大笑,却总是“在心里憋着气”。露西希望,在最糟糕的事情过去之前,宝儿都不要找到她。她没有跑去宝儿那博取同情,反而以最快的速度逃走,逃离别人的陪伴,那就给她留出她想要的独处空间,这样才最好。

这对宝儿没有任何坏处,露西心想,让她知道世界上总有磕磕绊绊和不尽如人意的时候,她的日子过得太顺风顺水了。可惜的是,她学到这些却要以牺牲茵内斯为代价。

露西跨过小桥,走进竞赛场地。转身面向空旷的田野,又穿过她们走过的篱笆桩。内心希望自己不要追上茵内斯,即便追上了,也要装作视而不见。然而,茵内斯并没有出现,星期天的田野上空无一人,所有人还在啃着烤面包,只有她独自一人面对着山楂花篱笆、草地和蓝天。不一会儿,她又走上一个斜坡顶的边缘,从这个角度能看到浅浅的山谷往外伸展,绵延不绝。她背靠橡树坐了下来,昆虫在草丛里嗡嗡叫着,洁白丰满的云层飘来飘去,阳光下低低的树影在她的脚边围绕。露西几乎可以一直这么无所事事下去,这让校长或是她的朋友都无可奈何。

直到太阳落到只有篱笆桩那么高了,她才站起身进行下一步的决定。一番自我对话的结果是,她意识到晚饭也没办法跟学生一起吃,所以要去找一家旅馆,等到半夜学校打过睡觉铃,安静下来后再回去。她绕了很大一个圈子,走了半个小时才认出了远处的教堂塔尖。走到这里她也顾不上去找旅馆了,只想着茶馆星期天还开不开门。就算没开门,或许也可以叫奈薇尔小姐开个罐头,填填肚子。抵达毕灵顿镇时已经七点多了,露西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烈士纪念碑,这地方唯一一座丑陋的建筑物,又看到茶馆敞开的大门,顿时来了精神。亲爱的奈薇尔小姐,聪明贤惠、有商业头脑又乐于助人的奈薇尔小姐。

对面村舍的影子笼罩着那间舒适的小屋,露西走了进去,才发现里面几乎空荡荡的。只有一家人在前面的窗户旁聚会,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一对年轻的情侣,花园最靠里停着的那辆豪车大概就是他们的。露西心想,奈薇尔小姐真是厉害,六月的星期天车多人杂,扬尘漫天,她却依旧能把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花香四溢。

就在她左顾右看,想找张桌子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