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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我撑不住了,就收拾书包跟他们上楼,去了他们家。谈默家有好多房间,谈默一个人有两个房间,一个卧室,一个专门学习的书房。我们就在书房里做功课。功课做完了,谈默就问我,你有什么不会的可以请教我。我说,没有。我每天都是胡乱地把作业画画,然后就去看电视,我要看《大西洋底来的人》,要看《上海滩》,要看《射雕英雄传》,要看霍东阁和陈真。谈默的妈妈在客厅看电视,我就去陪她看电视。谈默妈妈一边看一边骂,我也一边看一边骂;谈默妈妈一边看一边笑,我也一边看一边笑。谈默妈妈很多时候在哭,我很多时候觉得没什么可哭的,就不跟着哭。谈默妈妈抹着眼泪,起身去厨房。过了一会儿,她端出来两碗糖水鸡蛋,我和谈默一人两只,吃完就分头睡觉了。

那天夜里,我突然被一阵嚎叫吓醒,以为楼下吊死鬼老吴果然闹

鬼来了。可醒了之后发现嚎叫声来自床那头的谈默妈妈。我正吓得手足无措,灯亮了,谈默开门进来。他说,别怕,我妈妈有羊角风,碰巧今天发作,安芬同学你别怕。然后,谈默不慌不忙地上来,用大拇指掐住了他妈妈的人中。掐了一会儿后,他又突然松开手,“啪啪”地抽了妈妈几个耳光,然后再去掐人中,再抽耳光。

我在一旁吓呆了。我怯怯地说,谈默哥哥你怎么能打妈妈呢?

谈默回头瞪我一眼,说,你走开,你不懂,就别看。

谈默妈妈正在痉挛和呕吐,几轮掐住人中后和抽耳光过后,就安静了,好像又睡着了。呼吸也均匀了。原来谈默妈妈年轻时是厂花,后来被当时的厂长睡了,睡了两年之后怕惹麻烦犯错误,赶紧介绍给了青年工人谈海龙。谈海龙是一名积极要求上进的青年,对厂长的安排完全服从,于是就跟厂花结了婚。两年后有了谈默,再两年后谈海龙当采购科长了,再两年当副厂长了,再两年当厂长了。厂长谈海龙开始在心里为厂子里的媳妇排魅力座次,然后一个一个地攻克,变成自己床上的战利品。他老婆受不了,谈海龙厂长就对她采取了一系列帮教措施。首先是严厉地指出这位昔日厂花的历史污点,然后请出老厂长对其劝诫开导,再次是拳脚相加,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最后是让她进入第一批下岗队伍,回家相夫教子,但是享受在职工人待遇不变。谈默妈妈从抗争到哭闹到忍受,最后认命,老老实实地当起了贤妻良母,但是患上了癫痫,人也迅速发胖,一个风流美女变成了臃肿的老实主妇。这些是后

来若干年我才弄清楚的。当时我吓坏了,在床头坐了好久,才睡下。第二天一早,谈默妈妈又笑眯眯地喊我起床,为我们做早饭,好像夜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