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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别扭。”安芬并不欣赏这些华丽辞藻。

我们沿着刚才来的路返回。安芬解释亚布镇的太阳,说,“有没有太阳,亚布镇一年四季都是很明亮的。因为山体的绝大部分,特别是山峰北侧,一年四季都是积雪重重,它们形成的反光,投射在一些洼地上,使之明亮。我们感受的亮光,晴天是太阳反射,阴天不过是冰雪反光而已。”

“这倒是很有趣。”透过半山的树木,我们可以看到山上的积雪。

“这种独特的反光现象,造就了亚布力思风光的绮丽。”安芬介绍,“我们可以花点时间,在这些大山里好好看看,从度假村西南方向的一个山坡,翻过去,据说有一个天然湖,它在冬天冰封,与雪山形成一个独特的巨大的光容器,把反光投射到更远的一个山地上,使得那里饱受阳光和温暖,冬季如春,生长出千姿百态的草木。一些小型湖泊就成了暖湖,长满了水草甚至热带植物。有一些就形成了沼泽。还有的地方被分配了太多的阳光,类似焦点那样的,有水的就成了天然温泉,水汽蒸腾;干燥的地方就成了焦土戈壁一般。”

我听得有点呆了。安芬说:“你第一次来,也是第一次听说吧。那就是藤香茶的产地。好东西还不止是藤香茶,数不清的东西,大自然的杰作,绝大部分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那里有人居住吗?怎么没有开发啊?”

“所有的人都是你这样的想法。”安芬说,“当然有人居住,有几个很小很原始的村落,散落在其中。人们把这里叫做藤乡,家乡的乡,不是藤香茶的香啊。藤乡人很孤僻,拒绝外来者。上世纪80年代初,政府曾经想开发,但很快放弃了念头。一个专家小组费了很大周折进去调研,回来后得出的结论是,不但不能开发,而且要封闭消息,保持这块神秘地方的原生态,比开发有意义得多。最根本的问题是,这里是无法开发的,因为气候反复无常。比如刚才说到的太阳焦点,并不确定。每年夏天,形成焦点的地方,那热是无法忍受的,有些地方甚至能把你煮熟了。火灾四起,湖面好像东一锅西一锅地煮了许多锅粥。当地土著居民住房很简单,随拆随建,而且像游牧一样四季转换个不停,只有他们能够解读这块土地上的阳光迁徙密码,规避高温和严寒,坚强地生存着。他们有独立的语言和管理体系,也拒绝外来任何援助,总之,我们认知的什么政府啊,文明啊,科技啊,跟他们都是无关的。”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车上,什么时候安芬已经把波罗乃兹开离小镇的。我说,“安芬姐,你怎么这么熟悉这里,是不是想有一天可以开发,你捷足先登,一夜把这个地方打响,成为大富婆噢。”

“多俗气啊。”安芬腾出一只手,像拿捏小孩似的在我的腮帮上捏了一下,说:“拜托小弟你长点想象力好不好,你们南方人的人生终极目标都是发财么?”

“那你?”

“想发财才会对一个地方入迷吗?”安芬有些生气,说:“我现在真想把你踹下车,我来这里,恐怕连续有十年了,都是独来独往,每次都有心灵的收获的。这次遇上你这个小叫花子,算我倒霉,跟吃跟喝,说市侩的话,听蹩脚的故事,真是混乱不堪。”

“都是自找的啊。”我逗她道,“可能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吧,我明天开始也许就会把你爱得死去活来。”

“然后后天把我翻着肚皮,丢在沙滩上。”安芬踩了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半山坡上,伏在方向盘上哈哈大笑。“看来,任何事情对你来说,都是有来龙去脉,有目的有结果。”她咬牙切齿般地克制笑,并让她的词向外挤得有力度一些。“这就是南方文明人,把我扔到山谷里喂老鹰,我不会爱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