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踩着尸体……(第4/11页)

有个满头灰发、鼓着湛蓝眼睛的潇洒人物热切地跟亨德里克在交谈,他是谁?对了,他叫米勒·安德烈埃,曾是某趣闻杂志大名鼎鼎的随笔作家。他现在还靠撰写揭人隐私的文章赚钱吗?“您晓得吗?”没有听说过吧!那本趣闻杂志已停刊。不过,米勒·安德烈埃还活着,而且影响力越来越大,他还是个赶时髦、会寻乐趣的家伙。早在一九三一年他就用笔名写了一本名为《忠于领袖》的书。直到他终于公开了自己的真面目才引起最高当局的注意。米勒·安德烈埃先生不需要去怀念那本已停刊的杂志,因为他现在已经在国家宣传部工作,而且宣传部付给他很多钱。

这里,一个矮子手里拿着笔记本,像挥舞旗子那样向亨德里克招手,原来是记者皮埃尔·拉律。他身边的那些“年轻的共产党人”已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却长得倒英俊的小伙子们。他们身穿虽诱人但恐怖的党卫队制服。拉律先生感到纳粹高级干部的庆祝会和招待会比犹太银行家的晚会更有趣味。他的事业像繁花盛开。他结交了许多朋友:已在国家秘密警察队伍中身居要职的可爱的杀人犯;刚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教授”,现已当上了文化部长;认为法律是自由主义的偏见的法学家;认为医道为犹太人的骗术的医生;鼓吹“种族”为检验真理的唯一客观标准的哲学家。拉律先生在埃斯帕拉纳达饭店设晚宴招待这些新贵。不错,纳粹分子高度评价了他的盛情好客和和善、温柔的性格,甚至叫他到各国大使馆去搞阴谋活动,然后允许他在集会上发表演讲,以此作为回报。当这个皮包骨头的家伙登上讲台开始尖声演讲,代表“真正的法国对第三帝国”表示深刻的谅解时,全场哄然大笑,后来立即敛声屏息,因为他们的“老博士”宣传部长在这期间勃然大怒,当即命令大家保持肃静。尔后,皮埃尔·拉律提议对失去的党羽、新德国遇难烈士霍斯特·威塞尔2唱起热情洋溢的颂歌,并且声称他是德法两大民族永久和平的奠基人。

拉律先生重见名优亨德里克,高兴得几乎要扑到对方的怀里去。“啊,啊,亲爱的朋友,今日相会,真是荣幸之至。”他们彼此握手,会心地相视而笑。对于拉律来说生活在如今的德国,不就是赏心的乐事吗?拉律的“新欢”,穿了贴身的党卫队制服,不是比那些肮脏的“年轻的共产党人”漂亮得多吗?“晚安!亲爱的,我实在太激动了。‘元首’万岁!今晚我立即向巴黎发消息,说明柏林洋溢着快乐的和平气氛。在这里,谁都没有邪恶的侵略法国的念头。林登塔尔的相貌多么迷人,瞧,伊里希博士来了,干杯!”

伊里希博士走了过来,他们彼此长时间握手。看来,伊里希的情绪也极佳,这是理所当然的:最初,他同纳粹政权的关系颇为紧张,后来日趋缓和。“您好,伊里希,身体好吗?您是我的老观众!”亨德里克和伊里希酷似一对市府元老,他们和善地相视而笑。现在,他俩又可以毫不忸怩地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了。他们不再需要相互客套,各自不再感到羞愧。事情的成功,能为一切卑鄙无耻的人提供雄辩的证据,使他们忘却一切羞耻。

拉律、伊里希、米勒·安德烈埃和亨德里克等四人忽而一齐弯腰,向同一方向深深致意。因为此时总理搂着他的林登塔尔跳着华尔兹舞,一圈一圈地转了过来,并在向他们打招呼。

亨德里克和林登塔尔的关系,变得更密切更热乎了。他俩演出的喜剧《心》获得了巨大成功。林登塔尔原先对柏林报纸就其艺术的严谨性过分担心,后来证明是不必要的。相反,对她的一切评论不乏溢美之词,诸如“女性的美”“质朴”“她的表演具有真正的德意志的内涵感情”。至于林登塔尔为什么总是那么可笑地翘起小拇指,这样的讨厌问题谁也没有提出过。相反,伊里希博士的长篇大论中倒发表了这样的见解:洛特·林登塔尔是“新德国真正代表人类的女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