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盒散页(第3/3页)

昨晚,我梦见田间。我要为他编一本诗选,在他的小院里。他把他一生的诗集堆满几只板凳。有一本封面红色,我尤为迷醉。但他并没有和我谈诗。他拿出几只瓷瓶,有一只椭圆形的,他说:多美。年轻时候,我们都叫它蛋。我很喜欢蛋,只是从没写到诗里去。说到这儿时,他哈哈大笑。

喜欢的情感恰恰是在诗之外流露的。我如果也喜欢蛋,我就先吃掉它,然后再喜欢它。但那是一只被叫做蛋的瓷瓶,就像一座被称为诗歌的迷宫。

而红箭头指向场地,它似被线团缠绕住的针。

诗歌是飞天:没有翅膀的飘动。有了翅膀,就是散文、小说之类的飞机。在街头,人们常常会停下身来,看一架飞机飞过,并惊讶它为什么不飞得高一点。如看到飞天,就中邪了:希望她掉下来。

关心心灵,关心体魄,对肤色就不大计较。肤色的地位有点像诗歌——一般人大致是缺乏兴趣的。散文是心灵;小说是体魄。诗歌就是肤色。心灵会转换,体魄会变化,而肤色永远如此。他狠擦白粉或暴晒太阳,也没有谁会以为他是白种或黑人。越是外在的东西越不能转变,诗歌的确像是一块皮肤:无论多么晦涩,它也是暴露的。

所以读一首不明国家的译诗时,也能直觉地分辨出这块皮是从哪头牛羊身上割下。

“夜深人静”。

“夜深人静”。

“夜深人静”。

这是句陈词滥调。常常就是找不到比陈词滥调更贴切、传神与纯朴的描述——我们的困境。

某年某月某日记于夜深人静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