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陷落沼泽,心流浪天堂(第4/4页)

我紧张又害怕,不停地问这个问那个:“能活吗?快要死了吗?……”

生命位于将死未死的时刻,永远比已经沉入死亡的时刻更令人揪心。将死未死的生命也比已然死亡的生命距离我们更遥远,更难测。

值得安慰的是,哪怕在那样的时刻,它仍注意到脸庞边扎着一两根纤细的草茎。它看了一会儿,侧着脸去啃食。我连忙从别处扯了一小撮绿色植物放到它嘴边,两个小孩子也学我的样四处寻找青草喂它。我听说牧人比较忌讳这种拔草行为,但大家都没说什么。

第二天上午,阳光照进山谷时,马虚弱地站了起来。它浑身板结着泥块,毛发肮脏而零乱。而健康的马是毛发油亮光洁的。

我总算舒了一口气。虽说“一切总会过去”,但“一切”尚远未“过去”的时候,总感觉“一切”永远不会“过去”似的。再回想起来,自己只会瞎操心!

而卡西呢,一点儿也没见她有过担心的样子,只见她尽可能地想法子营救那马。后来赶到的斯马胡力和阿依横别克也是一边打打闹闹开着玩笑,一边竭尽全力把它拖上岸。从头到尾都无所谓地笑着,好似游戏一般的态度。

节制情感并不是麻木冷漠的事情。我知道他们才不是残忍的人,他们的确没我那么着急、难过,但到头来却做得远远比我多。只有他们才真正地付出了努力和善意。

“一切总会过去”——我仅仅是能想通这个道理而已,却不能坚守那样的态度。唉,我真是一个又微弱又奢求过多的人。只有卡西和斯马胡力他们是强大又宽容的。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悲伤徒劳无用,知道叹息无济于事,知道“怜悯”更是可笑的事情——“怜悯”是居高临下的懦弱行为。他们可能还知道,对于所有将死的事物不能过于惋惜和悲伤,否则这片大地将无法沉静、永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