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复仇之血(第2/7页)

这一番动作,等于鲜明表达了天盛帝的态度,众臣一时都陷入了茫然,夹起了尾巴做人。

那段时间天天有人出京,俱都含泪相送抱头痛哭,也有平静的,比如凤知微。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诸位请回吧。”凤知微在京郊秋晚亭前团团一揖,含笑向前来相送的青溟学子们告别。

这次请立大潮,青溟学子们并没有卷入,于是在朝中官员连遭贬斥之后,空出来的职位自然被这些原本家世出身就很优秀的学生们递补,几乎人人都升了一级。

学生们想着大人自己被贬,却将他们保护得很好,不由更加热泪盈眶依依不舍,凤知微费了好大口舌,才将人都劝走。

一转身却看见还有一个人站在原地,却是钱彦。

“学生已经辞官。”那男子微笑一揖,“司业带我去做个幕僚吧。”

凤知微默默看着他,同富贵易共患难难,飞黄腾达在眼前,犹能决然放弃,非大定力者不能为。

“学生这条命是司业的,司业往何方走,学生自然跟着。”钱彦笑容若有深意,凤知微心中一动,瞟他一眼,这人极其精明,莫不是猜着什么了?

一瞬间她有些犹豫,然而眼角突然又瞥到一个人,顿时将要讲的话忘了。

不远处秋晚河边,一人黑色轻裘月白长袍,悠悠临水而立,朝霞粼粼如金,他倒映在河水里的身影修长。

钱彦早已无声无息退了开去。

凤知微立在原地沉默一刻,随即坦然行了过去。

那人没有回头。

“秋晚河临秋看晚,最有景致。”他道,“这四面枫林,深秋之时红叶纷落,于碧水之上悠游,是帝京十大景之一,你这些年奔波忙碌,从来没有好好观赏过这里,但望明年深秋,你能来看一看。”

“我也但望可以。”凤知微含笑和他并肩而立,“殿下此刻来送我,不怕引人非议吗?”

宁弈低头看河水,波光粼粼里当真是俪影双双,可惜瞬间便要拆分了天各一方,再见时就算能站在一起,那也只怕是对面持刀相向。

“能令我陷身最大非议的,向来只有你一个。”他笑了笑。

凤知微也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殿下那是在怪我了之类的废话,她和他之间,从来就不是简单的恩与怨,若只是个人之间的仇恨,彼此都未必不能后退一步,然而对立的是血脉,是生死,是家国,是所有巍巍沉厚山石难撼的一切。

那一年宁安宫娘亲榻前,她在娘最后目光逼视下,在她耳边发了最毒的誓。

“若不能复国复仇,则娘和弟弟灵魂永不解脱,日日受地狱赤火焚身之苦。”

娘是何其的了解她,知道只有拿她自己死后灵魂来发毒誓,才能令她在这条艰难苦痛的路上咬牙走下去。

若只应了她自己生死,她早就轻易抛掷。

却不能想象娘的灵魂永久沉沦,不能想象为自己死的弟弟,死后依旧不得解脱。

她欠了她们的,不能从生到死,都永无止境的欠下去。

“忘记我吧……”很久很久以后,她一声低语如叹息,在河面上落蝶般轻飘飘吹开去。

“我忘记不忘记你,是我的事。”宁弈淡淡道,“但我不要你忘记我,知微,哪怕恨也好。”

“你是为了让我恨着你,才对赫连下手?”凤知微一句话轻若草芥,份量却千钧般重。

有怀疑,就问,就算是敌对立场,她也不要隐藏的误会拨乱了既定的步伐。

“不。”宁弈答得也极干脆,“知微,你不该问这句话。”

凤知微扭过头去,眯眼注视着燃烧着红霞的天空,半晌轻轻道:“可是抱歉,有辛子砚。”

是了,终究是敌对的。

她必杀辛子砚,他却也不能放弃,要紧的不仅是那一条命,还有楚王阵营对主子的信心和忠心,如果他连一个忠心属下都保护不了,如何令那许多人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