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爱恨如狱(第2/7页)

满朝里抽气声响成一片,殿上天盛帝唰唰的在翻那些诗句摘抄。

“魏大学士在书院做学生的时日虽然不久,不过还是有不少诗文传世啊。”宁弈的清雅笑意,在幽暗的大殿里光彩逼人而又令人心生寒意,“看那篇《斜阳亭游记》,其中有句,‘至尊者君,至卑者臣’,魏大学士,我朝陛下英明神武,宽厚仁治,待臣下向来只有恩遇没有苛待,看看你自己一路飞黄腾达便知道了,至卑者臣,卑在何处?这样的仁厚天子,一代圣君,你何以出此怨愤之言?”

说完,对凤知微轻轻一笑。

满殿臣子都被这一笑笑得浑身颤了一颤,寻思着下朝后赶紧回家烧掉所有有字的纸。

胡圣山低着头,数着地下金砖,觉得老骨头里渗出一层又一层的寒气,他自始至终都没弄明白今天这诡异的朝争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殿下和魏知之间的关系他也略知一二,好端端这是怎么了?还有,看殿下今日抛出的这些东西,很明显早就有备,而那时他们关系明明还不错……老胡也打了个寒战,想着回头看看自己有什么不该写的东西没有。

满殿震慑里,宁弈平静如常,只是迎着凤知微,他抛出这般狠手,不惜令亲信寒心,只想看她暴怒或崩溃,用最决裂的方式迅速了结这般的敌对,好逃过心底绵绵密密泛起的苦。

然而更清楚而绝望的知道,这不过才是开始。

她不会放弃。

也从不会这么容易输。

果然,半晌后,凤知微眼角斜飞,对着宁弈笑了笑。

她笑容镇定而又微带凛冽之意,连辛子砚看见那样的笑意都觉得心中一震,唯有宁弈面不改色,也没有躲闪目光。

是了,果然如此。

“殿下真是煞费苦心。”凤知微不过淡淡一句,随即她扭过头,简单而又清晰的道:“至卑者臣,臣子若不能以至卑之心事君王,何谈忠君忠国?”

天盛帝阴霾暗卷的目光,微微一闪。

“还将铁骑入金徽,殿下为何只摘抄那一句?全诗诗名殿下为何不报出来?《辛酉年逢雪夜谈前贤英烈事》,微臣那年和文友煮雪烹茶夜谈,说起当日天盛引兵入望都,诸多英雄前辈沙场喋血英怀壮烈,追思之下澎湃不已,遂有此作,这一句正是说当年天盛大将率兵攻占望都城门之事,铁骑入金徽门,遂成我天盛大业——如此,而已。”

她的笑容淡淡讥诮,一副“殿下您断章取义小题大做居心何为?”神情。

宁弈闭上眼,默然不语。

“至于那句江南道。”凤知微沉默了一下,俯首道,“微臣笔误,无话可说。”

她这句一出,原本等着她最后的精彩有力驳斥的群臣一阵哗然,宁弈却挑了挑眉——凤知微还是精明无比分寸拿捏有度,前面两个最要紧的控诉已经驳斥得很到位,这个再找理由,反而容易给人‘此人太善于狡辩’的感觉,所以她以退为进,不说,直认。

陛下多疑,她拿准了他的性格,做什么都只到七分,恰到好处。

“殿下学究天人,渊博多智。”凤知微淡淡道,“于文字一道,自然想怎么解都由得你,微臣却觉得,殿下太费神了,反正微臣都已准备和辛大学士同罪共死,您还硬要捏上这几句,是打算将斩首加成凌迟呢,还是为了将来将臣的棺材拖出来戮尸?”

宁弈脸色,白了白。

诛心之言从她口中说出,当真锋锐如刀。

一瞬间手指动了动,却终究罢手。

“朕听得够了,也倦了。”殿上天盛帝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了底下宁弈和凤知微一眼,他今日也有些摸不清这两人怎么回事,“党争”二字从心头流过,先前起伏的怒气渐渐收敛,老皇的眼神眯了眯,审视的看了看底下,露出一丝冷笑,道,“一个个舌灿莲花,朕还真不知道你们这么好口才!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