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送妾(第2/9页)

他突然上前一步,将臂弯里一直搭着的东西往凤知微肩上一披。

凤知微只觉得肩头霍然一沉,什么重物沉沉压上来,险些以为是刺客,一侧头才啼笑皆非的看见,顾少爷把一块一直拿着的多余的半张帐篷布,压到了她肩上。

这是在干什么?凤知微抓着帐篷角,挑眉用眼神问他。

顾少爷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凤知微惊讶的发现,他面纱后的眼光似乎转了转——他不是一向要么直视人,要么便垂眼看自己面前的一尺三寸地的么?

看来想得到顾少爷的回答是不太可能了,凤知微叹口气,猜想着顾少爷是不是叫她去搭帐篷呢?忽听顾少爷开了口。

“穿了不冷。”

凤知微又怔了怔,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是怕她冷?

他是在帮她披“衣服”?

她怔在那里,抓着沉重不透气的帐篷布,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恍惚间想起这似乎是第一次顾南衣明确表示出类似“关怀”这样的情绪。

他一直在意她的生死,但在她的感觉里这种在意更像是被强加的任务,他只是不折不扣去刻板的执行而已,就像吃小胡桃或八块肉,去做,没有原因。

在相识的最初,他踢她下床,让她睡床脚踏,把她洗得不够满意的衣服扔在茅厕里,即使是保护她,抓着她的时候也经常重手重脚不知道收敛力度。

是什么时候,鸿蒙开辟,透了这一线明亮天光?

又是何方神圣,操灵智之刃,划裂遮没他混沌人生的重重阴翳?

月色幽凉,广场沉寂,淡淡烟气里语声遥远而模糊,她和他在秋夜的风中沉默相对。

良久,她拉紧了帐篷布拢住了身子,仿佛那真是一件披风,微笑道:“嗯,很暖和……”

顾少爷满意的点点头,他也觉得很暖和,看起来很暖和。

凤知微却在发愁拖着这帐篷披风可怎么走路呢?

没拖几步,顾南衣突然耳朵一动,凤知微随即也察觉了。

前方,是一堆杂物,都是些渔民常用的盆网和摊晒的海菜之类,一点细弱的声音,从那些杂物下传出来。

凤知微三步两步上前,拨开杂物,倒抽了口凉气。

盆网之下,一个年轻妇人死在那里,背向外,身子半侧蜷缩着,奇异的拱成弧形,在她腹部之下放着一个盆,盆里一个孩子细细的哭着。

很明显,乱起时这妇人被人潮挤到这里挤压致死,却始终将孩子护在身下,她害怕自己倒下时压住孩子,不仅用背顶住了挤踏,还将孩子放到了盆里。

那盆不小,如果当时她能用盆把自己覆盖住,想必可以逃得一命,然而她想必已经重伤失去了力气,只能选择保全孩子。

凤知微望着那盆,眼眶微微的湿润了。

天下母亲,天下母亲,平日里平凡近乎于琐碎,唯艰难险阻之时,方可见深爱的力度跨越生死。

她将那孩子抱起,孩子果然毫无无伤,只是饿得哭,却又没有力气嚎哭,一旦被人抱起,立即用幼嫩的手指紧紧勾住了她的手。

凤知微忍不住笑笑,将脸贴在他吹弹可破的颊上,用帐篷布将他好好包起。

这一包便发现,孩子穿着十分精致,有种低调的奢华,脖子上的金锁片上没有字,却镶一块硕大的黑曜宝石,宝石之端泛深紫之色,华光四射。

再看看那死去的女子,衣着平常,普通人家装扮,一点首饰都无,凤知微心中倒有一丝疑惑,难道,不是这孩子的母亲?

不是母亲,又怎么能做到这一步?

这锁片太过珍贵,她想了想,摘下收起。

将那孩子抱在怀里,他立即不哭了,乐滋滋的吮指头,凤知微突起促狭之心,将孩子往顾少爷怀里一塞。

“你抱抱。”

顾少爷霍然被塞进这么一个“东西”,火烧了似的跳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扔,凤知微也有点紧张的望着他,做好去接的准备,然而那个扔的动作做到一半,那孩子似乎察觉,哇的一声哭起,顾少爷大惊,手刷的一下收回来,紧紧抱着孩子,僵在那里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