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安(第2/8页)

  萨娜发疯似的想要挣开,四蹄乱踢,高声悲鸣。筱毅冷不丁被它重重踢着了一下。

  怡安走过去抱住它的脖子,拍打抚摸,凑在它耳边低低地说:“萨娜,安静!你妈妈在这里,可它死了,你就是扒开土,也见不着了。萨娜乖,不吵你妈妈和我爸爸睡觉。”便说边掉泪,搂着萨娜哭个不停。

  萨娜渐渐安静下来,将头挨在她腮边磨蹭,又拿舌头舔她,表示安慰。

  三人看得伤感。好一会儿,筱毅叹息道:“好容易见面,原该高兴才是。这里黑灯瞎火的,天又冷,能不能换个地方聊天?”

  阿格斯冷这才反应过来,忙说:“到行宫里面去吧,把壁炉点起来,就不冷了。”

  筱毅劝住怡安。阿格斯冷解开缰绳去拉萨娜,不想萨娜却不肯动,定要守在阿格策望日朗和思想的坟边。四人无奈,只得由它去。

  刚要往行宫走,就听林子外人声马鸣一阵噪杂。筱毅叹了口气:“怡安,是你的卫队,在找你。”

  冬夜静谧,萨娜的嘶鸣声传出老远,惊动了营地守卫。察觉怡安不在帐中,她的爱马也不见了,队长恐怕这位艺不高胆子极大的格格趁夜甩下他们独闯行宫,不知遇到什么危险,坐骑嘶鸣示警求援。想到万一格格有个好歹,自己的下场,大冷天的,队长吓得一脑门冷汗,连忙点足手下,和同样担着干系的准噶尔武士一道,赶往行宫救驾。

  行宫边上的树林,早年就被楚言做过手脚,设了迷障。没人领路,不知底细的人容易迷失方向。这些年,为了驱赶外人,阿格斯冷又加设了些机关。林密夜黑,难寻道路,不辨方向,他们的马匹自不能与回到老家的萨娜相提并论,没走多远就有几个人中着,一时人仰马翻,乱成一团。士兵武士都知道了行宫闹鬼的传言,对那位鬼公主,又是敬畏又是害怕,裹足不前。

  队长心里慌做一团,大声叱骂催促,猛然听见背后,行宫方向传来幽幽女声,叫他的名字,吓得往前一趴,差点跌下马去,好容易稳住神,回头看见一个女子手持火把从林中向他们走来。

  来得近了,认出是怡安格格,队长长出一口气,不敢责怪,只好庆幸:“格格,您没事吧?您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您的马——”

  隔着十来步,怡安站住:“我没事,让你们受惊了。我在帐中听见母亲唤我,跟着那个声音到了行宫。我的马从前是我母亲的坐骑,经过母亲遇难之处,怀念故主,忍不住发出悲声,不意惊扰了诸位。统领不必担心,这是我母亲的地方,没什么能伤我。”

  这番话是以蒙语说的,虽然轻柔,在静夜中分外清楚分明。诸人听进耳中,惊疑之余,又添惧意,听见格格叫他们退回营地,恨不得一拔脚就退出这片林子。

  队长还算尽职,好言劝道:“请格格也跟我们回去吧。明晨天亮,末将再带人陪格格至行宫凭吊公主。”

  怡安摇摇头:“母亲显灵唤我,必是有话对我说。待我见过母亲,说完话,就回去。我的马儿认得路,统领不必担心。”

  队长对公主显灵一事将信将疑,却也知道这片林子里有古怪,自己这些人不可能走到行宫,也不可能强行把格格带回去,也不好当面违抗,只得遵命撤退。

  阿格斯冷和筱毅陪着怡安回到行宫,从前一家人起居的小厅已经收拾得温暖舒适。行宫里留下的两三个老仆人找出桌椅靠垫,取来干柴,点燃壁炉。图雅烧上一锅水,从暗橱里翻出一点还没变质的茶叶。

  冷寂的冬夜,在这被外界认为废墟的地方,四人围着火苗跳动的壁炉,坐在藤椅上喝茶,一时心神恍惚,疑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