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3/6页)

挂了电话,韩丁心情坏透了,在一边旁听的罗晶晶看他脸色不好,便叨咕:“还是得送点东西吧……”罗晶晶这么单纯的小姑娘现在居然变得这么世故,动不动就想着“送东西”!送东西是什么?是行贿!韩丁愤怒地说:“不用!”

韩丁赌气地想,到了开庭的那一天,逼急了,他就当庭要求把第一份血迹鉴定书也作为呈堂证据。但想想又觉得没用,因为第一份鉴定书也并未否定龙小羽杀人,所以,即便第二份鉴定书认定杀人,和第一份也不矛盾。他之所以想搞到第二份鉴定书,无非是想提前研究,请教专家,找出矛盾,找出漏洞,而这个目的在庭审过程中匆匆听读一遍是绝对难以达到的。

在得知姚大维生病回家的第二天,他们等待已久并且为之紧张已久忐忑已久的那个日子终于来了:韩丁接到了法院的通知,通知他三天后正式开庭。韩丁知道,这案子是到了最后的关头了,他不能再傻乎乎地苦等这份血迹报告,在最后的三天中,他必须全力以赴抓紧时间进一步熟悉那些原来早已烂熟于胸的辩护材料,为开庭做最后的冲刺。那些材料他本来已能倒背如流,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原因以及整套的逻辑推理和法理分析,随便从哪里进入都能前连后贯、纲举目张,但从接到开庭通知的这一刻起,他似乎一下子把它们都忘了,他的大脑就像遭遇了病毒的电脑,所有储存刹那间一片空白,他不得不从早到晚把那些原始记录一一重啃一遍,重新输入大脑。他全神贯注于这样的复习,并没有注意到罗晶晶仍然在不厌其烦地拨打着姚大维的手机。她并不知道韩丁找姚大维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姚大维请病假回家了,她主观地认定韩丁执意寻找姚大维肯定是为了一件很关键的事情。在开庭的前一天他们吃午饭的时候韩丁忍不住问她:“你这两天总拨电话到底给谁打?”罗晶晶不答话,继续拨。突然,她把电话飞快地递给韩丁,说:“通了!”

韩丁疑惑地接过电话,问她:“谁呀?”他在对方接听之前听到罗晶晶说出了“姚大维”三个字时,几乎吓了一跳。

“姚大维?”

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果然是姚大维的:“喂,哪位?”韩丁一听到姚大维的声音竟措手不及地结巴起来:“姚,姚,您是老姚吗?”

姚大维的声音有气无力:“你是哪位?”

韩丁嘴里还塞着米饭,口齿囫囵地说:“我,我,我是韩丁呀。”

姚大维居然想不起来似的:“韩丁?”但出乎韩丁意料的是,他接下来突然说到了那份血迹鉴定书:“啊,对了,你是问那份鉴定书吧,不好意思这两天我生病了,一直没上班。那份鉴定书我查了一下,已经送到检察院去了,我让检察院的人给复印了一份,还没来得及让你来取呢,真是不好意思。这案子什么时候开庭?”

韩丁说:“明天,明天就该开庭了。”

姚大维说:“是吗,你要急的话,可以直接到我们队里去取,我给他们打个电话,你去了就找一个姓廖的……”

姚大维的态度让韩丁很感动,再三道谢,记下了那位姓廖的姓名和地址。他吃完了饭就和罗晶晶一起冒雨到姚大维的单位去。路上,罗晶晶因为这个电话是她的坚持不懈持之以恒才打通的,所以格外兴奋,她情绪高涨地问韩丁:“韩丁,明天就要开庭了,你对胜诉有多大把握?”其实,这类问题他们不知已经讨论过多少次了,每找到一个新线索,每得到一个新证据,他们都会把整个案件的结果重新展望一次,越展望越有信心,越觉得前途光明。至少韩丁认为,由于他们成功地获取了龙小羽与祝四萍确实有过恋爱关系的确凿证据,强奸之说已显得极其勉强。他们虽然没有找到大雄手下那两个在本案充当证人的民工,但已有足够理由对他们关于龙小羽与祝四萍没有恋爱关系的伪证提出反诉。法庭追究与否暂且不说,但他们所作的其他证言,特别是关于看到龙小羽尾随祝四萍走进工地的证言,都将连带着因人而废。而在这种情况下,公安机关在案发现场找到的一切和龙小羽有关的痕迹就只能证明龙小羽那天晚上去过现场,只能证明他和四萍确实发生过性关系,不能证明这个关系就是强奸,更不能证明在这个关系之后就是杀人。在这个案件中,强奸是皮,杀人是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更何况,四萍身中三刀,刀又在哪儿?还有外套上的血,龙小羽那天返回现场发现四萍被害后曾抱过四萍,他想救她,结果染血上身,所以,血迹也不能认定龙小羽就是杀人者。总之,警方提出的几乎每一个证据,都不能绝对排除其他可能。从证据学的角度说:一千个可能不等于一个必然。只有排除了一切其他可能的证据,才称得上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