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9页)

  “当然,”乌苏娜说,“可毕竟是…”

  这时,她忽然想起奥雷连诺上校在死刑犯牢房里也曾这么回答过她。一想到时光并没有象她最后认为的那样消失,而在轮回往返,打着圈子,她又打了个哆嗦。然而这一次乌苏娜没有泄气。她象训斥小孩儿似的,把霍·阿卡蒂奥第二教训了一顿,逼着他洗脸、刮胡子,还要他帮助她完成房子的恢复工作。自愿与世隔绝的霍·阿卡蒂奥第二,想到自己必须离开这个使他得到宁静的房间就吓坏了。他忍不住叫嚷起来,说是没有什么力量能够使他离开这儿,说他不想看到两百节车厢的列车,因为列车上装满了尸体,每晚都从马孔多向海边驶去。“在车站上被枪杀的人都在那些车厢里,三千四百零八个。”乌苏娜这才明白,霍·阿卡蒂奥第二生活在比她注定要碰上的黑暗更不可洞察的黑暗中,生活在跟他曾祖父一样闭塞和孤独的天地里。她不去打扰霍·阿卡蒂奥第二,只是叫人从他的房门上取下挂锁,除留下一个便盆外,把其它的便盆都扔掉,每天到那儿打扫一遍,让霍·阿卡蒂奥第二保持整齐清洁,甚至不逊于他那长期呆在栗树下面的曾祖父。起先,菲兰达把乌苏娜总想活动的愿望看做是老年昏聩症的发作,勉强压住自己的怒火。可是就在这时,威尼斯来了一封信——霍·阿卡蒂奥向她说,他打算在实现终身的誓言之前回一次马孔多。这个好消息使得菲兰达那么高兴,她自己也开始从早到晚收拾屋子,一天浇四次花,只要老家不让她的儿子产生坏印象就成。她又开始跟那些没有见过的医生通信,并且把欧洲蕨花盆、牛至花盆以及秋海棠花盆都陈列在长廊上,很久以后乌苏娜才知道它们都让奥雷连诺第二在一阵破坏性的愤怒中摔碎了。后来,菲兰达卖掉了一套银制餐具,买了一套陶制餐具、一些锡制汤碗和大汤勺,还有一些锡制器皿;从此,一贯保存英国古老瓷器、波希米亚水晶玻璃器皿的壁橱,就显得很可怜了。可是乌苏娜觉得这还不够。“把门窗都打开吧,”她大声说。“烤一些肉,炸一些鱼,买一些最大的甲鱼,让外国人来作客,让他们在所有的角落里铺床,干脆在玫瑰花上撒尿,让他们坐在桌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让他们连打响嗝、胡说八道,让他们穿着大皮鞋径直闯进一个个房间,把到处都踩脏,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干他们愿干的一切事儿,因为我们只有这样才能驱除破败的景象。”可是乌苏娜想干的是不可能的事。她已经太老了,在人世间活得太久了,再也不能制作糖动物了,而子孙后代又没继承她那顽强的奋斗精神。于是,按照菲兰达的吩咐,一扇扇房门依然紧紧地闭着。

  这时,奥雷连诺第二又把自己的箱子搬进了佩特娜·柯特的房子,他剩下的钱只够勉强维持全家不致饿死。有一次抽骡子彩票时赢了一笔钱,奥雷连诺第二和佩特娜·柯特便又买了一些牲畜,开办了一家简陋的彩票公司。奥雷连诺第二亲自用彩色墨水绘制彩票,竭力使它们具有尽可能令人相信的迷人模样,然后走家串户地兜售彩票。也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不少人买他的彩票是出于感激的心情,大部分人则是出于怜悯心。然而,即使是最有怜们心的买主,也都指望花二十个生丁菲兰达那么高兴,她自己也开始从早到晚收拾屋子,一天浇四次花,只要老家不让她的儿子产生坏印象就成。她又开始跟那些没有见过的医生通信,并且把欧洲蕨花盆、牛至花盆以及秋海棠花盆都陈列在长廊上,很久以后乌苏娜才知道它们都让奥雷连诺第二在一阵破坏性的愤怒中摔碎了。后来,菲兰达卖掉了一套银制餐具,买了一套陶制餐具、一些锡制汤碗和大汤勺,还有一些锡制器皿;从此,一贯保存英国古老瓷器、波希米亚水晶玻璃器皿的壁橱,就显得很可怜了。可是乌苏娜觉得这还不够。“把门窗都打开吧,”她大声说。“烤一些肉,炸一些鱼,买一些最大的甲鱼,让外国人来作客,让他们在所有的角落里铺床,干脆在玫瑰花上撒尿,让他们坐在桌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让他们连打响嗝、胡说八道,让他们穿着大皮鞋径直闯进一个个房间,把到处都踩脏,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干他们愿干的一切事儿,因为我们只有这样才能驱除破败的景象。”可是乌苏娜想干的是不可能的事。她已经太老了,在人世间活得太久了,再也不能制作糖动物了,而子孙后代又没继承她那顽强的奋斗精神。于是,按照菲兰达的吩咐,一扇扇房门依然紧紧地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