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7页)

有那么一两秒钟,克里斯托弗犹豫了。接着,他毅然打开文件,说道:“请允许我从一个案例说起,我认为这案例会让我们了解环形和声争议的核心。”

接下来的几分钟,克里斯托弗概述了这个案例的背景(某个当地商业家族),同时迅速浏览了一下他的文件夹,偶尔读出一些引言和数据。他看似对展示此案例胜任有余,但语调中却带着些什么——不必要地放慢陈述,反反复复地解释——这点顿时令我心生厌烦。没错,我突然觉得鲁班斯基医生有一点确实说对了,这个落魄潦倒的本地乐者竟自大妄为地教训我,的确有些荒唐可笑。

“就这你也好意思叫它事实?”克里斯托弗正读到市议会会议记录时,鲁班斯基医生突然插话进来,“哈!亨利的‘事实证据’总是那么有趣,是不是啊?”

“让他说!让亨利把案例展示给瑞德先生!”

说话的年轻男子脸圆圆的,穿着一件短皮夹克。克里斯托弗赞许地向他微笑示意。鲁班斯基医生抬起双手,说道:“好吧,好吧。”

“让他说!”圆脸年轻男子又说,“然后我们再看。听听瑞德先生怎么说,然后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过了许久,克里斯托弗似乎才领会了这最后一句话的含义。起初,他僵在了那里,双臂高举文件夹。然后,他四下看了看周围的面孔,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似的。整个房间的人都直直地向他投去探寻的目光。一下子,克里斯托弗全身颤颤巍巍的。他移开目光,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这些的确就是事实证据。我这儿收集了证据。你们任何人都可以看,可以细读一下。”他凝视着文件夹。“我只是简短地对这证据做了个总结。仅此而已。”接着,一番努力后,他好似恢复了自信。“瑞德先生,”他道,“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克里斯托弗继续他的辩解,语气有些紧张,但除此之外,和之前大同小异。他起劲地说着,我不禁想起了昨晚,为了深入调查本地的情况,我放弃了宝贵的睡眠时间;尽管疲惫不堪,我坐在电影院,和该市的头面人物纵议大事。克里斯托弗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我孤陋寡闻——甚至这会儿,他东扯西拉,赘言连连,拼命解释一个我完全明了的问题——令我满腔恼怒,无以复加。

貌似不耐烦的并不止我一个。房间里很多其他人也局促不安起来。我注意到那位戴厚厚眼镜的女士目光来回转动,先是盯着克里斯托弗的脸,而后又盯着我,有好几次差点就要打断他了。但最后,是一位坐在我身后、头发剪得参差不齐的男子插了话。

“先等一下,等一下。我们继续之前,先确定一件事。一次性解决。”

鲁班斯基医生的笑声又一次从咖啡馆后面传了过来。“克劳德和他的混色三和弦!那个问题你还没解决啊?”

“克劳德,”克里斯托弗说道,“现在不是时候……”

“不!既然瑞德先生在这儿,我想一次解决掉!”

“克劳德,现在可不是重提那事的时候。我正展示论据证明……”

“也许这事微不足道。但让我们先解决吧。瑞德先生,瑞德先生,混色三和弦不论在何种背景下都有内在情感价值,是真的吗?您这样认为吗?”

我感觉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我身上。克里斯托弗飞快地瞟了我一眼,乞求中夹杂着惊恐。然而,鉴于此询问真挚而热切——暂不提克里斯托弗目前为止的放肆行径——我觉得没理由不给他一个最坦诚的回答。于是我说道:

“混色三和弦没有内在情感属性。其实,它的情感色彩不仅可以根据情景,而且也可以随着其音量显著改变。这是我的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