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人彻底没救的生意,被古平原玩活了(第2/22页)

黄知县的慌张不是没有道理,关外民风彪悍,说起械斗来,比当年让戚继光为之大为动容的义乌人还要勇猛三分,有时候甚至一场血战下来,全村一半的女人都成了寡妇。若是出了这种事儿,地方官非被撤职查办不可,眨眼间从官到囚。一想到这儿,黄知县当然不由得不慌,连声跺脚催促着轿夫们快些走。

快是快了,等到一下轿看明形势,黄知县马上又后了悔,仕途虽重,说到底没有命值钱,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哪里是父母官调停纠纷的场地,分明就是沾着便死碰着就亡的修罗场。就见芦苇荡中一条窄路,路中央放着一具水淋淋的尸首,两边人都如斗鸡般怒发冲冠,手里攥着铡草的利刀、担筐的嵌铁扁担、翻谷用的尖叉子,连半大的小孩手里都握着两块带棱的石头。双方相距不到五米,就这么用血红的眼珠互相瞪着,空气里仿佛带着股一点就着的火药味。

黄知县一问明眼前这具死尸就是罗家洼子有名的大户罗思举,立时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心里明镜一般,罗思举想要带着自己村人操控药材市场,于是无所不用其极,同是以药材为生的田庄人不肯退让,罗思举心狠手黑,逼死了田庄的村长,还害死了他家的大妞。但是罗思举最后也没落下好,据说是一个外姓人帮着田庄报了仇,让罗思举血本无归,眼下不知怎地却又死在了芦苇荡里。尸体上密麻麻黄灿灿的,其实是当地特产的一种田螺,背上的螺纹一眼望去仿佛是金钱。

“唉!”罗思举也是远近闻名的富户,平素都是黄知县的座上宾,眼看死得如此之惨,黄知县也大是感慨,说了句,“想不到一辈子钱眼里翻跟头,最后还是死在了钱上。”

一旁的师爷听他还在没来由地慨叹,小声打断道:“想必是罗老爷没脸见人寻了短,这也罢了,尸首偏偏无巧不巧漂到了田庄的地界,那可就麻烦了。”

黄知县醒悟过来,抬头望望眼前众人狞恶的神情,登时一个头两个大,不由自主顺着问道:“这、这可怎么办?”

师爷一咧嘴,心想官是你做呀,我不过参赞而已,但大老爷问到了,只得答道:“看这架势,罗家洼子得知消息来要尸首,田庄不肯放。这种事情务求平息,打起来可就坏了,非死上一、二百人不可!到时候别说御史言官要参劾,就是本省的按察使也不肯放过的。”

黄知县心里苦笑,要是能平息那还说什么,虽说“杀人令尹,灭门县令”,可是眼前这伙人摆明了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民不畏死,官威又有何用?果不其然,黄知县仗着几个衙役护着,两股战战勉力上前,以“牧民以德”的姿态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结果就如同打雷天放了个屁,人家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黄知县急得也顾不得许多,官家体面都暂且抛到脑后,一撩袍服正打算跪下来求。就在这节骨眼上,田庄那边忽然闪开了一条通路,人群忽然静了下来。就见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面寒似水,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地下的尸首,一步步走了过来。

罗家洼子这边也有人认得那女子,失声道:“这不是田庄村长的小女儿吗?”

“四妹。”田庄人也叫道,“好歹你来了,说说怎么办吧?”

黄知县眼盯着四妹的嘴,就听她咬着嘴唇好半天,从牙缝里怨毒无比地挤出一句:“戮尸,给我爹和我姐报仇!”

“好嘞!”田庄人就等着这句话呢,听罢各举家伙往前便冲。罗家洼子也不甘示弱,不分老幼也是高喊着迎了上来。

“完了!”黄知县眼前一黑,就要栽倒。离得不远就是方才那支商队,领头的掌柜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方才盘算着绕路的花销,刚下决心要调转马头,一看械斗终于不可避免,知道这一打起来伤亡必重,也是手心捏汗,连同伙计们一起愣呆呆望着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