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创奇迹(第2/7页)

不知所措的平民百姓开始钻出地窖。一名披着一战彩带的警官凝望着焦黑的墙壁和断垣残瓦,孩子般地哭了起来。一只小型猎狐犬坐在克列孟梭路上,守护着一具法军遗体。瓦砾堆中有一台可携式收音机奇迹般地完好无缺,正在播放《风流寡妇圆舞曲》(The Merry Widow Waltz)。

圣马汀教区的副堂神父亨利·勒库安特小心翼翼地穿过瓦砾堆,走向他的教堂。门被打穿、窗户破了,但是教堂仍屹立不摇。走进之后,他很惊讶地听见管风琴正在弹奏巴赫的颂赞曲。两名德国大兵在试弹——一个人坐在琴座前,另一个人在阁楼上鼓动风箱。

总是亦步亦趋报道德国国防军胜利的外国通信记者在断垣残壁中四处打探,试着采访幸存者。警察局副局长安德烈·诺瓦表示他是来自梅斯(Metz)的阿尔萨斯人,一战期间在德国陆军服役。

“那你现在可以回到老部队去了。”站在旁边的一名中校冷言评论。

乔治·施密特是戈培尔[1] 手下的一名文宣人员。正当他拍摄画面时,组长开车过来,提醒他戈培尔要的是英国战俘的照片——施密特拍到了吗?

施密特回说英军全走光了。

“嗳,”组长说,“你现在是官方摄影记者。要是没拿到英国战俘的照片,你就是前任官方摄影记者了!”

施密特二话不说,立刻赶往战俘营。他看到三万到四万名法军,却还是没见到英国人。他仔细搜寻,果然得到报偿。人群中有二三十名英国大兵夹杂其间。施密特把他们拉到前排,开始拍照。这天终究化险为夷。

确实,绝大多数英军都已撤离,但他们同时带走数量庞大的法军。超过两万六千人挤在最后一批离开敦刻尔克的船只甲板上。“梅德韦女王号”在清晨浓雾中摸索着前往多佛时,船尾甲板上有一名军官弹奏曼陀铃,想办法替已经开始思乡的法国大兵加油打气。在“军刀号”驱逐舰上,狄恩中校用法文对船上乘客发表演说,引来一片欢声。他拿拥挤的“军刀号”跟豪华的“诺曼底号”邮轮比较高下,把大伙儿逗得很乐。

回程通常平静顺利,但并非一概如此。比利时的“福熙号”拖网船接近英国海岸时,“莉达号”(Leda)驱逐舰赫然走出浓雾,撞上了它。“福熙号”立即沉没,把三百名士兵抛到海中。

阿布里亚尔上将和其他高阶军官搭乘的法国汽艇“VTB25号”听到呼救声,匆忙赶往现场。但是浓雾对所有船只一视同仁:“VTB25”撞上沉船残骸,推进器损毁,导致它无助地在海上漂漂荡荡。

最后,“麦尔坎号”驱逐舰出现了。海尔赛上校指挥若定,船组人员顺利救起一百五十名生还者,并且抛了一根绳索给“VTB25”。阿布里亚尔上将终于在上午六点左右,略为不光彩地被拖回了多佛。

大雾差不多在此时退去,但是并未对年轻的特里尔中尉有所帮助。这位法国中尉负责指挥“爱蜜莉德尚号”疏浚船,他彻底迷路了,而当他跟路过的船只询问方向,却听不懂对方的回复。他试着跟船,却在马加特外海撞上磁性水雷,轰然爆炸。船只在半分钟之内带着五百名士兵沉入海中。

克拉布兹上尉设法从沉船的残骸中脱困。上周他也跟着“美洲豹”驱逐舰落海,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现在,他在水中载浮载沉,挣扎着浮出海面,听到同船的沃克斯上尉在喊他:“哈啰,哈啰!我们来唱歌吧!”

就这样,沃克斯突然拉开嗓子高唱《出征曲》——一首著名的法国进行曲[2] 。克拉布兹没心情加入,于是渐漂渐远。等到两人都获救以后,沃克斯责怪他没在海上唱歌:“在那种情况下,每个有情有义的水手都该那么做。”

他或许是对的。撤退舰队上的操作人员需要用各种想象得到的方式来鼓舞士气。“爱蜜莉德尚号”是第二百四十三艘折损船只,绝大多数船员都已濒临崩溃边缘。四日早上,阿布里亚尔上将在多佛城堡会见拉姆齐,双方同意是结束“发电机计划”的时候了。阿布里亚尔表示德军正逐渐逼近,法军已弹尽援绝,而留下的三万到四万名人员并非作战部队。他只有最后一点说错了:悲凉地站在敦刻尔克码头上的部队当中,包括几名最杰出的法国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