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陪君醉千场,不诉离殇

你有想过吗?我们置身其中的生活,时常令我们彷徨迷惑、不知所措;我们不得不生存在其中的世界又不符合我们的梦想。于是,我们常常会听见这样的声音,诗人柏桦说:我写诗是企图重新命名这个世界;而诗人尹丽川则说:一定有一些马,想回到古代……

一个遥远的过去,在那里与我们遥遥相对,稳定地散发着一种叫做传统的幽香。你安静地读一首《春江花月夜》、聆一曲“高山流水”、听一出《惊梦》,这时,仿佛你就在远方,在春江外,在高山流水中;仿佛你独立在现实的影子之外,那里的阳光染你,山岳拱你,树林托你;又仿佛你正在君父的城邦做一稍歇,在《清明上河图》中摩肩接踵地踱着。

就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在一段遥远的漫长时空里,人们以诗为食粮果腹,以诗为空气呼吸,以诗下酒,以诗会友,以诗传情,最后以诗殒命,以诗殉葬。如今呢?如今神州大地已不知诗为何物,我们活在形容词的荒年。

为了成全自己的古典情结,在这本书中,我总是会用更多的诗来解读一首诗,也可以说由一首诗而牵引出更多的诗,因为在我的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愿望:我希望让今天的人们能够看到,诗歌给了我们一个多么好的世界。

在所有的文学体裁中我最喜爱诗,而在所有人类情感中我最景仰爱,因为爱才是生命,而后生命才能爱。在我心中,爱与诗一样,都是天神创造世界之前就悬于天际的词汇。当我们的肉身行走于那个叫做生活的框框中时,总需要拿一些永恒的问题来打磨自己,以致让自己温润和悦,而爱情就是这些问题里最值得一提的东西。正如杜拉斯所说:“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而我也曾对生命做过这样的发愿: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希冀这种美满团圆的结局并不是对残酷现实的怯懦或逃避,而是想为人世做一巨大的善行,用以对抗日益蔓延的遗忘和绝望。

其实,爱情到底算什么呢?它不过是为人们提供一个宽敞的处所,在那里,人们仿佛跌出世界的规则之外,不会感到害怕或停滞。也只有在爱中,我们都会一样的,平等而自由。

当人类还小的时候,爱情简单易行,而那时候地球很大,人口很少,光阴非常慢,整个儿的物质和精神都宽宽松松、潇潇洒洒,足够人们缓慢地去经历感情的万水千山,细细地去品咋感情的千滋百味。

现在,人类还没有太老,经验和阅历都处于最佳的状态,成熟又充满活力。他们甚至认为自己能够把握整个世界,但是他们却渐渐发现把握不了自己的内心,而爱情,这个人类永恒的追求,到现代人手里则变成一项无法胜任的工作,无法解决的难题。

人类开始对着这个世界做很多事,说很多话,写很多字,他们与这个世界沟通与语言、文字,却又隔绝于彼此的内心。人们不再将诗歌当作自己的语言,不再用诗歌诉说内心的喜怒哀乐。他们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而不相信内心抵达不到的。

爱呢?只能看见爱的形式泛滥,而爱,渐渐式微。

八大曾说:“觅一个自在场头,全身放下。”来来来,让我们也一起来寻个自在场头,搬出地窖中陈年好酒,佐以故纸堆中经年好诗,陪君狂歌纵酒醉千场。酒酣处,你我会忘形地高呼:“梦里任生平,视酒如情!且让你我举杯高歌,不诉离殇,不许谈明天!”

酒醒后,我们在这苍茫尘世再相遇,若你见我手捧发黄卷册不旁顾,若这世界满目疮痍仍在,嘘——轻声,莫醒我,我正醉在遥远的相思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