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非洲之花

余思危又一次回到了南家大宅,亲手打扫了南蔷曾经的闺房。

此时此刻,他正躺在大床上闭目养神。

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房间里属于南蔷的味道淡了了许多,现如今只有这真丝靠垫上的气息还算浓烈。

从前南蔷总喜欢在晚上洗头,她的头发长而浓密,全部吹完需要大约半个小时,所以家里有位工人专门帮她完成护理保养工作。她珍惜自己天生丽质的秀发,为保护发质,要求工人只能用吹风机吹到七成干,剩下的必须靠空气自然晾干。等到所有的护理工序完成,她就会跳上大床,靠在巨大而蓬松的真丝靠垫上晾头发。久而久之,房间中的真丝靠垫上已全都染上她独特的味道。

洗发水,沐浴露以及她本人的体香,混合后的香味非常特别,只此一种,全世界最好的调香师也调不出来。

闻着熟悉的味道,余思危靠在羽绒垫上出神,白天里因为工作而紧绷的情绪终于得到片刻缓解。

他想象着南蔷穿着睡袍躺在这里晾头发的样子——洁白,娇嫩,犹如一片颤巍巍带着朝露的玫瑰花瓣。

“思危,我渴。”她嘟着嘴向他抱怨。

“思危,我肩膀疼。”她会忽然抬起白玉般的胳膊,皱着眉伸到他面前。

只要两个人私下呆在一起,南蔷总是会有许许多多奇怪的要求,其实她的心思他何尝不懂——她只是像个小孩子一样索要丈夫的关注。

她害怕寒冷,害怕孤单,害怕被人遗忘。

然而成年人的世界哪里会只有旖旎的爱与春光,越是身居高位,需要处理的复杂情况越多,因为他们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家庭的幸福,更有无数个平凡家庭的生计。

终于,余思危也有了不耐烦的时候,之后是琐碎的争吵,是哀怨的眼泪,是不言不语长久的沉默。

——分居后的日子里,他的塞姬都躺在这里想些什么呢?

他静静看着天花板。

——是哭泣怨恨他的冷漠,还是在寂寞中怀着希望等待他又一次上门?

“你那位妻子,实在太小性。”

爷爷倨傲的评语在脑海里响起。

“归根到底还是出身差,视野狭窄,没有大局观,就算家里有点小钱,也不过是暴发户的女儿。”

“她父亲到底是怎么从市井突然发迹的?背后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原因,你既然娶她进来,就要有做好随时面对后果的准备。”

“总而言之,我和奶奶不看好她,不过既然你自己心甘情愿,我们也不好干预,儿孙自有儿孙福。”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希望你幸福的,孩子。”

最后一句,已是老人无可奈何下的情真意切。

余思危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转瞬即逝的叹息声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如此刺耳。

在这漫长而孤寂的夜里,似乎有道婀娜身影蹁跹而来,给休憩中的男人盖上一床薄毯。

看着男人紧缩的眉头,那道优美的身影叹了口气,轻轻抚摸起他的额头,脸颊,脊梁,一直拍到了尾椎骨。男人终于放了松神经,安然入睡。

他在梦里回到了自己刚结婚的时候。

时光回溯,正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之际,他和南蔷年轻气盛,在大床上打闹嬉戏,扮演强盗与千金。他天生力大,将南蔷紧箍在身下无法动弹,南蔷又气又急,争强好胜间扭过头咬了他一口,无奈下口太重,伤口立刻破了皮。他倒是不以为意抚着伤口大笑,南蔷却心疼得眼泪汪汪,赶紧埋下脖子在那伤口处啄了好几下。

“乖哦,亲一下就不痛了。”

她笨拙的安慰他。

余思危觉得好笑极了,南蔷的口吻怎么这么像一位母亲?大概是在学自己已经过世的岳母吧。

但是,他的眼神暗下来。

——在他的童年里,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