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4/8页)

“我自己滚。”我说。

【三】

“艳照门”一事在网上火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想,这大概也是我对网络上的八卦娱乐作出的最后一次贡献吧。对于那些不分青红皂白的网络暴力,我没什么好怨恨。谁让世人向来如此呢?总是钟爱于津津乐道地消费着别人的悲伤和痛苦,用来填满自己的空虚与贫瘠。

我关闭了博客、微博和个人网页,很长时间不再上网,负面消息还是见缝插针地闯进我的生活,它们时时刻刻都残忍地提醒着我这个始作俑者,战争还在持续。

见风使舵的媒体们已经一边倒,尽管还有一些固执的读者在坚守,但很多“网络知识分子”觉得,他们爱上了一个不惜让自己女友当二奶去帮自己名利双收的人渣,而现在他们居然还死不悔改地维护这个人渣,理应被拉出来一起讨伐的。

于是,这些读者就被讨伐了。

这场网络暴力讨伐战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奥运会开始才慢慢被淹没。人们很快有了新话题,有了新的可以歌颂和批评的对象。

现实生活中这场战争却远未结束,我离开公司,将刚装修好的房子亏本转卖给别人,原因是我失去工作,也不再能写书,就算能写也再没公司愿意给我出书,我无力再支付后续的房贷。更何况,它对我已经失去了意义。

——我输了。

那些天里,我总是对所有试图嘲笑我的人这样坦诚地宣布,用以换取他们心满意足的鄙夷和冷眼,以及我那份宝贵的清静。可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究竟输给了谁。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讽刺的是,告诉我答案的,是我哥。

回家后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意外我会一直呆在房间里,直到猝死,再或者某天世界末日的海啸涌过来冲碎我的窗户。

结果我却被一个送到家的包裹给喊出来了。

这些天家里总会收到一些恶意报复的包裹,比如青蛙、小鸟等各种小动物腐烂的尸体,再或者被扎了无数根大头针的写着我名字的巫毒娃娃。家人都懒得看了,作为对快递小哥辛苦工作的尊重,他们会客气地签收下来,然后转背再丢进垃圾桶。

可这次不一样,寄件人是:小凉。

当听到妈嘴中这漫不经心的两个字时,我疯子般冲出房间抢了过来。一分钟后,我回到房间,拆开了包裹,是一块保存完好的黑色檀木牌。木牌的背后,刻着“陈默”两个字。

封藏八年的时光瞬间涌现出来。

我记起了森山里的那座古旧的菩萨庙,我记起了那座山上满山遍野的红色枫叶,记起了小凉祈祷时的像月光一样恬静的侧脸。我还记得,分离前我们把小木牌相互交换时,她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会帮你保管得好好的,这样,你就会过得很平安了。

我颓坐在凌乱的房间里,我以为我会哭,可我没有,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深深地意识到,哭是一件多么累的事。

半夜我悄悄走出了房间,并顺手拿走了哥遗落在客厅电视机上的半包烟。我爬上楼顶的天台,那晚漫天繁星的苍穹像一面倒挂的湖,映出了灯火通明的星城。我双手颤抖着吃力地点燃了一根烟,我试着融入感情地抽了一口,味道依然不怎么好。夏风不时吹过来,刚从嘴中吐出的烟被吹到了眼睛里,在烟熏的刺激下,我流泪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哭,只是觉得,那一瞬间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哥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因为太胖,在我身旁蹲下来时发出了一声很吃力的叹息。他夺走了我嘴里的烟,贪恋地猛吸了两口,这才得救了,“以后要抽烟自己买,别拿我的。”

“知道了。”这个开场白让我欣慰不少。

“刚才妈半夜起来发现你不见了,紧张得差点要喊警察了,不过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哥说得很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