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3/4页)

那时候,祁正十二岁,弟弟祁诚八岁,外面爸妈打架,祁诚会哭,祁正就拿被子盖住他,然后捂住他的耳朵。

祁诚常常流着泪在他怀里睡着,祁正就一直给他捂着耳朵,什么时候外面安静了,他什么时候松手。

第二天,阳光照大地,房间外面一片狼藉,苏禾给他做早饭,鼻青脸肿。

祁正问她为什么不还手,苏禾说,他是你爸,他是我老公。

祁正气的摔东西,苏禾又会抱着他嚎啕大哭。

后来。

苏禾给不出钱,祁檀让她问家里要,苏禾不去,她想以彻底的贫穷逼祁檀改邪归正,但是一条已经腐烂的臭虫,只会爬向更脏的臭水沟。

祁檀开始借款,四处借,多少都借。

昭县本地的,念在苏家面上,催的不狠,周边县城的,更远一点的,可就没这份“好心”了。

祁檀欠了几十万,跑了,要债的人找不到他,最后找到了昭县的西梁桥,那幢气派的三层小楼。

那天晚上祁正不在家,他有了进入叛逆期的苗头,开始夜不归宿。

院子被人踏的东倒西歪,家里只有苏禾和祁诚。

祁诚吓坏了,趁乱跑出去,想找派出所报警,下大雨,天又黑,那时候西梁河边没有护栏,没有路灯,祁诚滑倒了,掉进湍急的河里,就剩一只鞋在岸上。

两天后,苏禾跳河自杀,手里抱着那只鞋。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在苏禾身上又发生过什么。

祁檀仍然没有下落。

再之后,两具遗体都被打捞上来了,曾经会笑会哭的,活生生的人,如今没了呼吸,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让他认。

一个是他妈,一个是他弟。

那一年,祁正十三岁。

失去了最亲的亲人,生活中从此多了一群隔岸观火七嘴八舌的“闲人”。

他长大的日子里,流言蜚语从未有一刻放过他。

……

苏家不要祁正,祁正也不跟。

他谁也不跟。

成天在街上混,有上顿没下顿,衣服破破烂烂,逮着男生抢人家的烟抽,随便哪儿都能凑合一晚,街区和街区都是有帮派划分的,有规矩摆着,他不管,想睡哪睡哪,想混哪片混哪片,谁看不惯他,他就跟谁打,打到他们服他。

刚开始也不是他总赢,打的多了,输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他不讲规矩,他就是规矩。

那是祁正最浑噩的几年,他喜欢打完架在墙角靠着看来往的过路人,有人多看他一眼,他就吼人家,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似的。渐渐的,人们都知道昭县街头有条特别凶的“野狗”,不能看,不能惹。

祁正的名号混响了,没爹没娘没教养,能远离就远离。

直到苏禾的姐姐苏池回来,才把他从街上的垃圾堆里捡出来,硬塞进学校。十几岁的年纪,不上学怎么行?刚开始祁正十分抗拒,大事小事闹得没完没了,苏池办法用尽,他才慢慢安稳下来。

西梁的房子苏家不要,丢给了祁正,祁正只偶尔回去一晚上。

祁檀戒了赌,但酗酒成瘾,没办法戒。他找了个工厂上班,平时就在工厂凑合着睡,放假了回西梁。

他没钱,没地儿去,只能厚着脸皮回西梁。

和祁正碰不上则罢,碰上了,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经常是三更半夜,拳脚相见,无休无止。

久而久之,那幢三层楼成了西梁最避讳的地方,人人避而远之。

远远望去,像座牢房,散发出阴森的霉气,稍微靠近点就会沾染上。

死的死,颓的颓,没一点活气儿的。

可惜了。

遥想当年,红妆十里,男婚女嫁,西梁来了对天仙儿似的新人,人人贺喜。

那爱赌的老酒鬼曾是下乡队伍里最英俊的一位,城里人,一身文艺才气,不知俘获过多少姑娘的心。

那跳了河的疯女人,是最西边苏家的幺女,他们万般呵护她,不过希望她无忧无虑,快快乐乐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