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6/7页)

“对不起了,事情搞清楚之前你是不能回去的。”

“会清楚的,因为这都是你们自己搞出来的,你们心里应该一清二楚。”

粉刺脸早不耐烦了,在一旁猛地一拍桌子:“胡鸡巴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盯着他:“你们心里明白在干什么。”

他的手颤抖着,一直伸着手指,走到我跟前。我知道他想猛地在我脸上捅一下。但他只是气得哆嗦了一会儿,又把手揣到了衣兜里。他吸烟,又把烟揉掉:“好,好……这是你的话,我将如实向上汇报。你可要明白触犯了刑法哪一条……”

“哪一条?”

“关于制黄……”

“很好,如果我真的触犯了,会承担一切后果,可是你也该明白自己触犯了什么。”

这个家伙冷笑起来。他终于又恢复了一点幽默感,对旁边那个拿塑料夹的人说:“你把他的话、他的态度,全都记上。”接上又转脸问我:“年龄?”

我没有回答。

“年龄?”他提高了声音。

我在想有一天我和小宁在公园里看狗熊的一个场景:小宁手里拿着一块糖果对狗熊喊:“打敬礼,打敬礼,给你糖果。”狗熊就笨拙地打了个敬礼,小宁手一松,糖果落向熊池,那个狗熊笨拙又可爱地张开大嘴,咣当一声接住了。它咯嘣咯嘣咬着糖果,很满足的样子。小宁喊着:“再打敬礼。”手里仍然高悬着那个糖果。多么可爱的狗熊啊。狗熊是一种受保护的动物,因为它比很多人来得幽默。

“哼,这家伙还笑。籍贯、性别?”

“性别”两个字让我觉得尤其可爱。我说:“你们这两个女人……”

他俩愣着对视一眼。手持夹本的人瞪着我:“你连男女都分不清吗?”

“你们分得清吗?你们刚才还在问我‘性别’!”

拿塑料夹的人瞥瞥粉刺脸,这可能是他们的头儿。粉刺脸手里玩起一个打火机,对他说:“不要和他对嘴……你自己在那些栏里填上就是。”

这天晚上我被关在了小屋中。屋里什么都没有,我拍门,外边的人不止一次开门呵斥。我需要被子和床。他把门咣一声关上。我踢门。后来他们终于烦了,扔进一床破烂的被子、一块毡垫。

第二天照例来了几个人,问来问去,总是纠缠那几句话,没有任何新鲜货色。显而易见他们不过是想磨损我、伤害我的自尊。我提出要见他们的闵市长,他们当中的一个立刻反问:“你想不想见毛主席?”

四周的人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可是刚刚笑过就有几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走进来,每人手里都提着一根高压电棒——他们的到来使刚才向我问话的人严厉了几倍——他们仍然在问所谓的“黄源”。我请他们去找宽脸和李大睿:我们葡萄园与这个发行部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当地文化界和那个公司的合作……问话的那个家伙立刻说:“万事开头难嘛,你不给他们引见,他们会认识姓李的?既然这是你串通的,出了事,你现在就兜起来吧。”

“那么宽脸呢?”

“宽脸?也饶不了宽脸。”

我明白这是虚晃一枪,他们根本不会难为宽脸,因为他们是一伙的,要一块儿结这个圈套——参与此事的还会有凌春利,有道貌岸然的闵小鬼。这时候对方“嗯”一声,加重语气:

“抓紧时间吧——与本案无关的话不要再谈了。”

那我就不再吱声,因为我与本案实在无关……几个人恨得咬牙,但一时想不出别的办法。粉刺脸不停地瞥着高压电棒,好像在琢磨是否试一下这种器械……中午和晚上都有人递给我一碗馊饭。这对我不算什么。“我知道,谁也不会饶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