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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她和爸爸想让我在一年级的期末申请留级,但他们测试了我之后,发现我的智商排在第九十六个百分位(意味着仅有百分之四的人智商比我高),因此他们认为我只是无心向学。于是爸爸长篇大论地跟我说,如果我自己不努力提高成绩,那谁都没办法帮助我。但结果是,所有的长篇大论都不会让你乐于接受,也不会让你想更加努力地学习。所以,在那些只要通过点名露面的考查课,我总是可以得高分,但在那些要求完成课题的考试课上,我就不能同样轻松地通过。

我一直有这样的烦恼:我是去上学了,可我似乎没学到真正有用的东西。就拿小鸟来说吧,我每天都可以看见同样的几种小鸟,但即便是在我高中的最后一年,我依然不知这些小鸟属于什么种类——当然,知更鸟除外。难道就不能有一节叫“基本鸟类”的课?花类呢?难道就不能有一门叫“你平日会遇到的常见花类”的课程?还有,就不能有些课讲讲金融界是怎么运行的?比如说这样的课——“怎样进入股票市场才不会输个精光”,甚至开门课讲讲当你开银行账户时,怎么填工作人员给你的信息表也好啊……可我却要在英语课上读小说《苍蝇王》[1],其实只是为了了解——所有年轻人内心深处都有兽性,并要我们感恩文明,是文明让我们免于自相残杀。但《苍蝇王》是在一九五四年写的,难道自那以后就没有其他好书了吗?如果我们的课程能与时俱进的话,是不是我们就能更好地发展?就不能有门叫“婚姻、贷款、育儿”的课程?这些可都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件事,但却没人教你怎么做。最搞笑的是,我知道酸与碱的分子差异,可知道酸碱分子差异对我来说没有用啊,就不能偶尔教点实用的东西吗?我只是想当我环顾这个世界时,不会像我背元素周期表那样感到彷徨与迷茫!

因此,没错,比尔,我一直和学校格格不入。

整个上午,霍布斯一直跟着我,虽然它没有完全进入我的视线,但我知道它一直在我右后方,有时我可以瞥见它的尾巴。整个上午我都在纠结:“英语作业、生物作业、霍布斯,英语作业、生物作业、霍布斯……”

它们就像是我脑海中反复念诵的咒语。

它们就像是我嘴边的疮。

它们就像是鞋子里的细石。

我想,我应该回家。不,我不能回家,我应该逃离……

霍布斯:如果你是个高中辍学生的话,你是很难改变世界的。

我:如果我和一只想象中的老虎说话,那就更别想改变世界!

我将成为那个智力在“九十六个百分位”的人群当中第一个要挂科的,对此我父母还一无所知。

爸爸曾反复叮嘱我要好好学习,这样我长大后才不用去做苦力,现在我恐怕是要一辈子都去搬砖,可现在机械的工作都已智能化,都将被机器所替代。

霍布斯:反正麦当劳会为你一直敞开工作的大门!不过我想知道,如果你在那儿工作,假设二十年的话,你有钱搬出你父母的房子自己住吗?如果一个人的雄心壮志只是停留在从一个炸薯条的提拔到做汉堡,我也好奇这样的人能不能找到女朋友。

[1] 1954年,威廉·戈尔丁(William Golding)爵士以“蝇王”为主题写作出版了一部小说,原著为The Lord of the Flies中文译名为《苍蝇王》。这是一部带有神话色彩的小说,孩子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但《苍蝇王》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儿童文学,而是一部写给大人看的书,故事所展示的儿童世界只是成人世界的一个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