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凯特·安吉尔(第4/12页)

克莱夫·博登对他疾言厉色,试着纠正他或是让他安静下来,但是罗莎莉和我怂恿这个小男孩继续调皮捣蛋。我们的双亲没对我们说什么,因为他们几乎从来不对我们说任何事情,他们的管教风格从不是权威式的,也不会愿意在陌生人面前痛骂我们。

由于对会面一无所悉,我们小孩吵吵闹闹的举止无疑助长了大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克莱夫·博登升高的音调,变得令人不悦且盛气凌人,我也开始觉得他很讨厌。

父母则态度恶劣地回应,不再礼貌性地伪装。他们开始争辩,我父亲用一种他在餐厅遇到差劲服务时所使用的语气与博登说话。

等晚餐结束时,父亲已是半醉半怒;母亲则脸色苍白,不发一语,而克莱夫·博登(大概也有些醉意)一直在抱怨他的不幸。史堤太太这时就带着我们三个小孩到隔壁的客厅。

尼克不知为何开始号啕大哭,吵着要回家,罗莎莉和我试着去安抚他,他却突然打我们,双手双脚不停乱动。

我以前曾经看过父亲如此。

我对姐姐说:“我好害怕。”

“我也是。”

我们盯着分隔客厅与餐厅的那道双扇门。听到大人们提高了音量,然后是一段很长的寂静无声。父亲踱来踱去,鞋子在拼花地板上发出声响。

5

这房子里有一部分是小孩子不准进入的区域。要到那边必须经过楼梯下方一道诡异的棕色木门。这扇门平日总是上锁,直到博登来访那天之前,我从没见过家中任何人开过那扇门。

罗莎莉告诉我那扇门后面闹鬼,她编造骇人、模糊不清的影像,要我自己想象底下关着肢体残缺的尸首和寻找安慰的幽灵:它们在门后几尺的黑暗中,伸出爪子等着捉住我们;它们在下面走来走去,企图脱逃,还喃喃地说要对光明世界的我们进行可怕的报复。罗莎莉比我年长三岁,她的话常让我非常害怕。

小时候我常被吓到。神经紧张的人是无法住在我们家大宅里的。在冬夜里,这间独栋房子会显得更异常寂静。你会听到微弱鬼祟的声音;躲起来的动物及鸟类,突然抖动取暖;叶片落尽的树木在风中互相摩擦;漏斗形的山谷使回音扭曲;村里的人沿着山谷边缘行走。

其他时候,风从北方吹进山谷,呼啸而过,整座山谷和牧草稀疏的牧场发出哀号,大宅屋檐和屋顶的精致木工也被吹得飕飕作响。这里很老旧,充满着先人生活的记忆和伤痕,实在不适合充满想象力的小孩居住。

而大宅内,阴暗的走道阶梯、隐藏的壁龛和凹室、黯淡的壁饰与古老画像都带着沉闷的威胁感。我们居住的房间里灯光明亮,家具新颖,但房子内许多地方还是充满了祖先们古老悲剧的阴沉回忆。

我学会在经过某些地方时快速通过,目光直视,才不会被任何可怕的遗迹分散注意力。那扇阶梯下的棕色木门,就是这样的地方。有时门会轻微晃动,这必定是木头太干燥所造成的,但如果看到门在动,我总会想到门后有某个庞然大物,安静地等待门被开启。

在克莱夫·博登来访前,除非不小心,否则我从来不会去正眼瞧那扇门。我从未停下倾听门后的声音,而总是快速通过,试着忽视它、将它驱逐到我的生活之外。

回到那晚,罗莎莉、我和尼克被安排在客厅等待,隔壁是餐厅,大人仍在上演冲突与争执。这两个房间都有通往那扇棕色木门的走道。

此时争执声再度提高,我听到母亲的声音,她听起来很沮丧。然后史堤先生很快经过客厅,悄悄溜进餐厅。他动作很快地把门打开又关上,但我们还是瞥见了里面的三个大人;他们仍然站立在餐桌旁。

我看到母亲的脸,似乎因悲伤和愤怒而显得扭曲。史堤先生进去后,门很快就被关上,他一定站在门的另一边,以防我们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