歩いても 歩いても(第2/12页)

“不然就说是学校突然要开家长会,你觉得怎样?”

听我这么随口一说,由香里慢慢地伸出食指,指着自己。

难道你现在是要叫我想办法?

她用充满疑虑的表情看着我。

“嗯,不行吗?”

我猜,我当时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的,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就是这样,每次都推给别人。”

的确,会变成这样都是我造成的,我知道是我自作自受。但未必非得用我的事来当不过夜的借口,到了紧要关头,我甚至想说干脆请淳史装病也是一种方法。

电车过了两三条河后,绵延窗外的大楼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广阔的天空。

对面的座位上坐着看来像是要去游乐园的一家人。两个男孩子翻着母亲的包,从里头拿出了饭团,是便利店卖的那种。可能是还没吃早餐,兄弟俩抢着饭团。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的父亲对于小孩的吵闹视若无睹,专心看着摊开的体育报,上面报道着一个资深职棒1 选手退役的消息。我记得他和我差不多是同样岁数的人,于是忍不住追着标题看了下去。想起在电视前兴奋地看着他打甲子园2 的情景,一切仿佛昨日。

“就算回去也不知道要聊什么,我爸甚至到现在都还以为我在迷职棒呢。”

“职棒”一词吸引了淳史的注意,让他首度停下手中的游戏抬起头来。

“小良你喜欢棒球吗?”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说:你竟然会喜欢棒球那种运动,混杂着某种惊讶与轻蔑的语气。

“以前啦,很久以前。”我像是否定自己的童年似的,慌张地回答。

“嗯哼”了一声后,淳史又埋首于手中的游戏机。这一代的男孩中流行的运动都是足球或篮球。淳史今年春天也参加了小区的篮球队。每当我问他“好玩吗”,他总是回答“一般吧”,每次都被由香里骂。淳史的班上似乎有很多小孩从来不曾打过棒球。这么说来,我最近也很少在街头看到玩丢接球的小孩了。但如果去看我小时候的照片,则会发现班上大半的男生都戴着棒球帽。

“话说在前面,我可比你还紧张呢。不过你也不会懂吧。”

由香里一边压着淳史睡乱的头发一边说。

“我知道,我知道啦。”

那是理所当然的。她是要以媳妇的身份去面对家里的公婆。况且她是再婚,而我是第一次结婚,要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才跟她说了好几次“不用勉强自己”。

“但也不能老是这样吧?”她自己则坚持要去。虽然我现在很想跟她说“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但最后还是作罢。我不认为继续刺激她是个好主意,于是把手机放回了胸前的口袋中。大约在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父亲曾带着大哥和我到还没改建成东京巨蛋的后乐园球场看球赛。被水银灯照亮的鲜绿色草皮,回荡其上的打击声、欢呼声。十二局上半场,我们支持的横滨大洋鲸队3 终于逮到机会准备一举反击时,我们却为了要赶最后一班电车而不情愿地离开球场。就在我依依不舍地走向出口的那一瞬间,突然听到一声干瘪的打击声,接着欢呼声响彻云霄。我们互看了一下,身旁那些原本要回家的观众一时间全部掉头涌向了球场。父亲二话不说也跟着掉头,转眼间已经推开人群向球场走去。我和大哥则是手牵着手,拼命地追着父亲的背影。结果那一天我们是搭计程车回久里滨的。虽然我已经不记得最后到底是哪一队赢了,但那个时候父亲喜滋滋的背影,以及如顽童般闪烁着光芒的双眼,至今都还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跟平时在病患或家人面前充满威严……不,应该说是坏脾气的“老师4 ”的表情,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但直到现在,只要我们之间陷入尴尬的沉默,父亲仍旧会聊起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