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乾坤法象

江东门门外即为上新河,其地为著名木材市场,湖南、江西等省木材均运送至此。上新河对面有江心洲,面积三万余亩,夏秋之间,芦苇森高,至十一月间便可收获,可满足江宁全城燃料之用。观音门门外即草鞋峡水道,其市名燕子矶。燕子矶之渔税,与上新河之木材税、江心洲之柴税,为大宗收入。

愁听关塞遍吹笳,不见中原有战车。三户已亡熊绎国,一成犹启少康家。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花。待得汉庭明诏近,五湖同觅钓鱼槎。

——顾炎武《又酬傅处士[1] 次韵之二》

曹 湛被剪绒帽男子诱至一条小巷,察觉到不对,正欲拔刀相抗,对方却以灵修相要挟,曹湛遂强忍怒气,松开了手,任身后之人将自己双手拧到背后缚住。剪绒帽男子回身缴下曹湛兵刃,又以布团塞其口,再随手取出一条黑布口袋,麻利地套到他头上。

曹湛只觉得眼前一黑,呼吸也变得憋闷起来,心道:“是了,灵修就是这样被绑架的。她看到熟人,追了出来,被对方引诱到小巷深处,随即被人制住。因为发生得太快,对方又做得干净利落,是以在夫子庙这样的繁华闹市,也无人察觉。”

剪绒帽男子又搜索曹湛身上,摸到那包桔皮饯,奇道:“这是什么?”掏出来打开一闻,叫道:“呀,内桥余记的桔皮饯,这可是我的最爱。”不客气地揣入自己怀中,上前抓住曹湛手臂,道:“我们走吧。”

两名男子一左一右挟住曹湛,弯弯曲曲走了一段,入来一处宅子。曹湛被推到椅子中坐下,那黑布口袋直垂到胸前,他目不能视物,只听到有人在外面庭院中低声交谈。

不一会儿,有人跨进门槛,走到曹湛面前,伸手挖出他口中破布,却不取下套头布袋。

曹湛问道:“灵修人呢?她人可在这里?”

对方问道:“你明明是汉人,为何如此关心那旗人女子?你喜欢上了她吗?”听声音,正是那将曹湛诱入圈套的剪绒帽男子。

曹湛道:“没有的事,我跟灵修只是朋友。你们都是堂堂男子汉,为何要下手对付一名弱女子?”

剪绒帽男子不以为然地道:“八旗兵掳掠了我许多汉女为奴为妓,就不许我等掳一回江宁将军之女吗?”

曹湛道:“你可知道那些丢失了女儿的人家,有多悲痛欲绝!可怜天下父母心,就算是江宁将军缪齐纳,关爱女儿之心,跟平民百姓也没什么分别。”

剪绒帽男子当即肃然起敬,道:“如果旁人说这番话,我不觉得有什么。但这番话从你曹湛口中说出来,我愿意买账,毕竟是靠你曹湛,满城那些汉女才得以重见天日。来人,带曹总管去见灵修。”

有人将曹湛提起来,往内里走出一段,湿气迎面扑来,想来是到了秦淮河边。果然,曹湛被推上一艘大船,带到舱底,有人取下他头上布套——

却见灵修依旧穿着她最爱的那身汉女服饰,手脚被绳索缚住,侧卧在角落中,面朝舱板,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曹湛叫道:“灵修!”

他原先只认为灵修是个刁蛮任性的贵族女子,虽然他也与之接近,但只因为另有缘由。今日在夫子庙来回找寻她时,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晚与她闲逛夜市的情形,这才发现她的单纯与天真,在这尔虞我诈的红尘中,竟是如此难得可贵。那时候,他才知道,他关注她的下落与安危,已不是出于朋友的责任,而是出于真正的关切。此刻见到她蜷缩在船舱中,是那么弱小,那么无助,心中竟隐隐作痛起来。

剪绒帽男子道:“这旗人女子性情刚烈,人又蛮横,无时无刻不在制造动静,想要逃走。我派人给她灌了迷药,她只是昏睡了过去,身体并无大碍。”

曹湛闻言又惊又怒,道:“你……”一语未毕,便被重新戴上头套,带回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