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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鹊窝?”他咬咬嘴唇,“最好别弄成乌鸦窝。”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微微有些儿伤心。

“你——不高兴吗?”她低声问,“你——并不为我获得这个工作而开心吗?我——足足苦练了两个月呢!”

“哦,”他回过神来,注视着采芹,他用手指轻梳着她的头发,望着那发丝像水般从他指缝中滑落下去,又用手指轻轻抚摸她那小小的鼻梁,她的鼻梁并不挺,却有个很美好的弧线。再用手指抚弄她那略嫌瘦削的下巴,她整个脸庞的轮廓,都柔美而动人,他又想画她了。她是美丽的!他用一种惊叹的心情去想着,她实在是美丽的!随着岁月的流逝,她似乎越来越绽放出她的光华,越来越有种成熟的韵味和飘逸的气质。把这样一个美丽的小东西放在一家人来人往的餐厅里,不知道是不是很明智?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把她轻轻地拥在胸前。“我为你高兴,采芹,我是为你高兴!如果你觉得我表现得不够热烈,那是因为——我那男性中心的思想,使我有些儿受伤。”

“受伤?”她窒息地问,“怎么会?”

“我找了几个月的工作,到处碰钉子,待遇都是千儿八百,你呢,一下子就找到了个上万的工作。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噢!”她轻唤着,热烈地抱紧了他,热烈地依偎着他,热烈地说,“你还在念书呢!你还在学画呢!你是艺术家呢!你不要用待遇去衡量人的价值,你的画,你的才华,你的艺术根本就是无价的!我是什么呢?我只是一个渺小的,供人消遣的弹琴的!”她仰望着他,眼底一片崇拜,一片痴情,“如果——你真的会受伤,我就——不去做那个工作了。”

他笑了,笑得稍微有些勉强。

“胡说!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工作,怎么能不做呢?当然要去做!”

“你答应了吗?”她喜悦地叫,喜悦地吻他,“你真好,你真伟大!我一定每晚早早地回家,煮晚饭给你吃!这样,我们就再也不用为经济发愁了,是不是?再也不会饿得没钱吃饭了,是不是?而且,你借陈樵他们的钱,也可以还了,是不是?”

“没想到,”他微喟着说,“我要用你的钱去还债!”

她凝视他,撅着嘴,似乎伤心了起来。

“原来——”她说,“你还跟我分彼此!原来——我们并不是一个整体!”

“好了!”他故作轻快地一跺脚,粗声说,“少跟我来这一套了!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明天吗?”

“不。”她笑了,“要下个星期,因为——我还缺少一些行头,今天,那经理已经先支给我三千块,让我去做衣服。”

哦,原来她已经领了一部分薪水了,原来她早已接受了这工作,原来她和他的“商量”根本是多余的。他不再说话了,走到书桌旁边,他故作忙碌地把自己埋进了书本里,心里却有份隐隐的、迷茫的不安,似乎感觉到,她和他之间,有了某种无形的距离,有了片茫茫然的白雾,有了阵朦胧的轻烟……而且,这白雾轻烟正在缓慢地扩大弥漫中。

这种感觉,在采芹第一天去上班的时候,就变得更加具体而强烈了。

由于谈判失败,另一个弹琴的只肯和采芹交替值班,换言之,他们每星期调一次班,日班从早上十点到晚上六点,晚班从晚上六点到深夜十二点。每人都值一个星期日班,再换成一星期晚班。第一个星期,就轮到采芹值晚班。至于每晚回家煮晚饭的诺言,显然是不用再提了。

那晚,采芹穿上了那件定做的长礼服,是件白色曳地的晚装。软缎的料子,闪闪地发着光,低低的领口,露出她修长美好的颈项。长长的黑发,披泻在她半裸的肩上,一支镶水钻的发针,嵌在她的鬓边。她细扫蛾眉,轻点朱唇,淡匀胭脂……站在书培的面前,她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