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弦断琴骤,我来了(第2/3页)

大地的震动。

宁缺的双脚颤抖起来,残破的靴子尽数成屑。

那道颤抖传到他的腿上,裤子瞬间撕破。

然后他的身体也颤抖起来,紧接着,他背上的桑桑也颤抖起来。

噗的两声。

宁缺一口鲜血吐到身前地上。

桑桑一口鲜血喷到他的肩上。

……

……

讲经首座再次提起锡杖,缓步向宁缺走去。

宁缺心寒至极,唯一的念头便是背着桑桑跳进后寺的湖里,然而此时他觉得身上所有的骨头都已经碎了,哪里还有力气逃走。

讲经首座走的非常缓慢,每一步,都需要以锡杖撑地,暂作休息。

每当锡杖落到地面上,杖首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而数十丈外的宁缺便会再次受到剧烈的冲击,那根锡杖仿佛是落在他的心上。

讲经首座一步步向着宁缺走去。

宁缺和桑桑不停吐着血,看着对方向自已走来,此时,他宁肯讲经首座的速度更快一些,因为对方到来的越慢,对他和桑桑来说,便越痛苦。

逾百名佛宗僧侣,占据了佛寺四周,数百名月轮军方的箭手,从先前的震惊狂热中醒来,挽弓搭箭,瞄准了场间的宁缺。

只有七枚大师不知为何,依然站在人群外围。

宁缺试图拉开铁弓,却发现在讲经首座的佛威之前,在那把锡杖的声音范围之内,自已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讲经首座缓步而来,看着他淡然问道:“佛祖留下的棋盘在哪里?”

宁缺痛苦一笑,牙上尽是被震出来的血水,说道:“在我的深深的脑海里,你可以杀了我,看看藏在我脑子里的哪个部位。”

讲经首座叹息一声,又望向桑桑苍白的小脸,怜惜说道:“可怜的孩子,枉在人间走这一遭,多年来你受尽苦楚,今日便解脱吧。”

宁缺咳了两口血,艰难地挤出一丝嘲讽的表情,说道:“佛祖说普度众生,原来是这个解脱法,你为何不先解脱了自已。”

此时的情况危急而绝望,他还有心情嘲弄对方,是想着死之前,能嘲笑讲经首座这样的大人物,也算值,而且他还没有绝望。

之所以没有绝望,自然是因为他还有最后一线希望。

那希望不在于他自已的身上。

在他等的那个人身上。

在烂柯寺的时候,他等那个人等了很长时间。

离开烂柯寺后,他在朝阳城里等那个人等了整整一个冬天。

他一直在等那个人,是因为他始终坚定地相信,那个人会来。

烂柯寺那天,那个人来了,那么今天他应该会出现在白塔寺。

只是,那个人真的会来吗?

……

……

“琤!”

回答宁缺心头疑问的,是一道琴声。

琴是以弦作响的一种乐器,常作七弦,其声中正平和,最是雅致。

此地是白塔佛寺,满地尸首,无尽血流,正是佛宗所言修罗境。

琴声与此地并不和谐。

而且白塔寺里并没有琴,场间也没有人带着琴。

不过场间有弦,虽然那弦是单独的一根,但紧绷时,若有人以手指去拨弄,也能发出清脆悦耳的琴声。

那些弦在弓上,在数百名月轮国箭手所持的弓上。

这道琴声,便是出自一张弓。

只不过那位抚琴之人明显有些急迫,所以手指落弦之时,用力过度,竟是把紧绷的弓弦给拨断了,弓弦骤然向两边断裂,变成灰索。

紧接着,又有琴声响起。

数百名月轮国箭手,便有数百张弓;数百张弓,便有数百根紧绷的弦,当抚琴之人指落弓弦之时,便会响起一道琴声,然后弦断。

清脆的琴声在白塔寺里密集连绵而作,如群珠落玉盘,如骤雨入铁瓮,没有任何断绝,又竟似乎是同时响起!

“琤!……琤琤!……琤琤琤琤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