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血(第2/3页)

杨二喜酒饮的有些高了,听着这话大笑起来,转身在厢柜里掏出一把保养极好的黄杨木弓,拍打着厚实的胸膛,骄傲说道:“有啥好怕的?谁没有当过几年兵?真把我逼急了,难道我不会动手?”

宁缺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遇着什么真的不平,自然也没有发生惩治黑心官员,继而牵连他身后背景靠山,最终在京城里掀起一场狂风暴雨,演变成一场政治斗争的可能。

喝酒用饭七半饱后,宁缺便向杨二喜告辞,杨二喜是个直爽人,酒满意足不再刻意留客,帮他把水囊灌满,又给了两个香瓜,便相互道别。

黑色马车继续南下,伴着越来越斜的日头,行走在安静的道路上,行走在如画的田园村镇间,一路可见野花,多见青色的稻田。

宁缺坐在窗畔,看着大唐南方肥沃的原野,想着先前在农夫家里听到见到的画面,又想着此生大概没有机会再与那名农夫相见,不由生出一些感慨,然后明白了为什么书院和大师兄为对唐律如此重视。

“都说西陵是天赐之国,其实我大唐才真是天赐之国,南方田野肥沃,风调雨顺,少有灾害,再往南去又有群山为先天的战略屏障……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是书院,有唐律,还有真把唐律当回事情的陛下和官员们,而且那名农夫、甚至那个里正都能生活的如此认真。”

他说道:“大唐肯定有贪官污吏,有像我一样道德败坏的家伙,但只要绝大多数人都在这样认真的生活,那么这片肥沃的原野,便等于一直在被不间断地浇灌心血,必将一直肥沃下去,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桑桑问道:“你想说些什么呢?”

宁缺想了想后说道:“我想说的是……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替这个国家去抛头颅洒热血的冲动,你知道的,我向来很恐惧这种莫名其妙的热血感,因为这种热血感很容易让人死的太快,所以,我很佩服当年建国时的那些前贤。”

……

……

西陵深山,知守观侧,也有一大片平缓的草甸,只不过这里的草甸和唐国南方的那些草甸不同,上面没有葡萄架,也没有粉刷成各种鲜艳颜色的民宅,只有连高低都完全一致的青草以及那座威严的道殿。

道殿后方的炼药房里,这些天一直在不停地挥散着淡淡的药香,那个古朴的药鼎始终搁在炉火上,隆庆每天依旧要去洞窟里服侍那些奇怪的老道士,却把剩余的时间全部投放在炼药这件事情上。

隆庆的炼药之法来自天书沙字卷,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然而炼了数日,鼎里泄出来的药香越来越浓,却依然没有成功。

沙字卷上记载的修行功法和炼药之法,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并局限于道门——坐地丹也不是道门的圣药,而是佛宗的心血药。

隆庆清楚坐地丹珍稀罕见的原因是什么。不是因为佛宗的大师们真的心若止水,对修行没有任何企图心,而是因为这味坐地丹所需要的原材料已近枯竭,而且这味所谓的心血药居然真的需要心血。

他炼的这炉坐地丹,一直未能出鼎,等待的也正是那味心血。

佛宗圣药需要的心血,自然不可能是猪心狗心也更不可能是狼心,而是心境真正平静,气息真正精纯,甘愿殉道的苦行僧的心头之血。

如此心血自然世间难寻,尤其对于讲究慈悲戒杀的佛宗而言,哪里肯用门下弟子的生命来炼药,而苦行僧修行到甘愿殉道的境界,却又必然心若止水,怎么可能为了丹药这种身外法门行此血腥手段?

因为这些原因,这种虽然不及通天丸,但亦非常神奇的丹药,竟是从来没有在佛门里真正出现过,便是传说中的悬空寺也没有,反倒是当年魔宗势盛时,曾经生擒过两位月轮国的高僧,炼了两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