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猩的悲剧(第3/5页)

 

“我就想找这么大的猩猩”他对我和福伯格说,‘我想尽快把它训练出来,噢,你们这两个笨蛋,等着瞧吧,巴黎的摩登女郎都在等着看我的表演。每周五千法郎!皮尔·莱森教授和他训练有素的猩猩联袂登场,等着瞧吧,这有什么不好?’“我和福伯格都没有说话,我们知道猩猩并不是那么容易训练的,大自然早就安排好一切,从蚂蚁到恐龙,每种生物都有自己的位置。

 

“莱森并是个心慈手软的人。我的朋友,我敢保证他不是软弱的人。相反,他是一个急性、坚强而残酷的人。他好动不好静,而丛林中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兴奋的事。也许,那些城里人会觉得丛林里一定很刺激很浪漫,但事实截然相反。丛林是一个让人安静思考生命问题的地方。你能理解吗?法国人莱森是无法安静坐下来的。他才买下猩猩两天,就开始把自己想像成一个百万富翁了。他已在设想巴黎的公寓,四轮马车,赌场中的筹码,芭蕾女郎的媚笑。有些人就是这样,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想像,加大马力的想像通常会驶向罪恶。莱森还有一个更糟的寐好,他的衣兜里总是装着一个方方的酒瓶,他频频为自己的猩猩和自己将要在巴黎过上的美妙时光而干杯。他酒喝得有些过头。

 

“那只猩猩很聪明,学得很快。每次我和福伯格到莱森的营地。他总是把自己毛乎乎的学生牵出来向我们炫耀一番。福伯格不喜欢,我也一点不喜欢。我们告诉莱森自己的看法,他总是大声嘲笑我们。

 

“你们这两个傻瓜!”他叫道,‘你们这两个猴脑!你们等着瞧!皮尔·莱森教授和他训练有素的猩猩将每星期赚五千法郎!

 

五千法郎!想一想吧!我会搂着巴黎名模的腰想起你们两个在亚马逊受苦的傻瓜。’“他想过那种奢侈的生活有点想疯了。他昏了头。他看见自己和猩猩全欧洲大把捡钱。他想疯了。我觉得那只猩猩也开始觉得他疯了。它会坐在莱森身边,托着腮纳闷为什么主人这么兴奋。

 

这畜牲不知道莱森的巴黎梦,它怎么会知道呢?它怎么会知道莱森已在头脑中为自己架了一只天梯,正在一点点爬上去吻仙女的脚跟。它只是一个畜牲,它不知道有人会每星期花四千马克看它装模作样地抽雪茄。噢,想想都让我恶心。

 

“后来有一天,猩猩发了野性。有件事情它就是不肯学。我想那天莱森一定是又喝醉了,他一定醉了。撒野的猩猩和醉酒的莱森,能有什么好事?皮尔·莱森后来告诉我,猩猩揉烂了雪茄打碎了道具,撒起野来。于是,他也撒起野来。他好像看到别墅、马车、女人的腰都飞走了。他一口喝干了酒,甩掉方酒瓶,干了一件疯狂的事。”

 

黑漆漆的丛林安静下来,似乎也在倾听斯格瑞伯的故事。夜晚正微凉。生物学家的故事似一根魔鬼的手指,拨动着每个生灵的心弦。

 

“他一定疯了。”生物学家继续,“又疯又醉。亚马逊河刚好沿莱森的营地门口流过,有许多肮脏、丑陋、凶残的鳄鱼整日睡在河边的烂泥里。我恨鳄鱼。它们让我恶心。那个法国佬疯了,他认为猩猩需要好好教训一下。”

 

“然后怎么样?”我问。整个夜晚在听这个故事,囚养的动物的嘶鸣声已几不可闻。

 

“然后怎么样?”生物学家重复道,“皮尔·莱森想让猩猩知道不服从命令的代价。他把猩猩绑在河边的树干上——对,正挨着腐臭的烂泥塘。然后,皮尔自己坐在平台上,把莱福枪横靠在大腿上。

 

“猩猩在哀啼,莱森在笑。他后来告诉我的。猩猩一遍又一遍地哀啼,然后开始恐怖地尖叫。一块烂泥开始移动,把身体庞大的猩猩吓坏了,你见过鳄鱼的眼睛吗?冰冷的眼光。那是凶残的鲨鱼才有的眼睛,没有别的生物会有这么冷的眼睛。不,我错了,鲨鱼也没有,鲨鱼的眼睛是凶狠战斗的眼睛。鳄鱼却不战斗,它要等到稳操胜算时才出击。它是个魔鬼。被皮尔·莱森绑在树上的猩猩吸引了泥中魔鬼的注意。猩猩愚蠢的哀啼正是向鳄鱼表明了自己正身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