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荒冢开花,等待你(第4/5页)

历经了八百多年的沧桑岁月的察罕苏力德,被蒙古人永远祭拜着。苏力德成了乌审草原和蒙古族人民纪念盖世英雄成吉思汗的丰功伟绩和祈祷幸福、向往和平的象征。

此刻,装扮成成吉思汗时代的威武的勇士们护卫着察罕苏力德,骑着矫健的骏马驰来,成千上万的牧民在等候苏力德。察罕苏力德银色的马鬃长穗在蔚蓝的天空火红的晚霞中轻轻飘动;天色渐暗,传来蒙古歌手热烈而忧郁的长歌:

察罕苏力德是永远的苏力德,

是蒙古人心中的和平希望之旗……

蒙古人民的祭祀文化,对我而言,是熟悉和亲切的。因为在吐蕃特高山草原上,广大的牧人,每一年也以相同的情感,在朝圣的路上。尤其是藏历一月初八,老牧人尼玛一家年年如此,按照藏族人的习俗感恩和祈福:他们从畜群里选出毛色全黑,后蹄生着白毛或面部纯白,额头上长着形状像太阳般的一撮黑毛的祥瑞牦牛;又选出肩部长有一撮黑毛,相传能带来上万只羊儿的绵羊和腰部长有一撮黑毛,能带来上千头绵羊以及臀部长有一撮黑毛,能带来上百头绵羊的若干拥有福缘的吉利的羊儿,然后用活牦牛身上取来的白色的尾毛,染成红色,与经幡上取来的五色彩条缝在一起,系在牦牛和羊儿的双耳;又用从冈底斯山下得来的红色佛石,在它们的背上画好献给佛的马鞍,在家人的祝福和祈祷中,这些被永远放生的牛羊,就成为了牧羊人满怀感激,供奉给佛的第一份新春的礼物,并祈祷佛恩降临世间万物。

来到乌审旗的第一天,在蒙古萨满敖包祭祀仪轨中,我就看到了同样的恭敬心。那是在居全旗十三呼热胡之首的高正呼热胡敖包。相传高正呼热胡敖包受拜近八百载,主祭世代相传,高十三米多,底径四十米,顶部由石头堆砌,上面绽放的红柳枝仿佛向着苍天敞开的心扉。白发苍苍的玛拉沁夫先生和蒙古籍台湾省著名诗人席慕蓉、察罕苏力德生态旅游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吉日嘎拉图、《中国民族报》内蒙记者站站长阿勒得尔图等和其他蒙古同胞们一起跪拜在敖包前,开始了虔诚的祈祷。一路上豪情满怀的玛拉沁夫老先生神情突然变得神色肃穆。而祭祀天、地、祖先的颂祷声和袅袅香柏,像点燃了一场回归之火,熊熊燃烧……席慕蓉大姐的眸子里盈满了热泪,她说一年又一年,她每一年都要回到内蒙,为了缅怀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她的话语,让我再一次想到也许永远不能回归故里的,远在西藏的尼玛老人。

我站在远处,悄悄地双手合十,我在代我的老牧人尼玛祈祷!虽然信仰有别,我感到我们和蒙古同胞的心已在感恩和恭敬的煅炼中水乳交融。而在察罕苏力德祭祀宫,在察罕苏力德生态旅游区中央古老的榆树前,我都许下了同样的心愿,系在了蓝色的哈达上,挂在了通天的树梢。当风吹过,我相信我虔诚的祈祷将犹如风语,传递到草原的深处,那里有老牧人尼玛的牧场,有天上的星星、太阳和月亮……

乌审旗一行要结束了。

翻开深色的小书《乌审旗文史资料》,我的手有些颤抖。我这个柔弱的藏家女子,果真去到了如此沧桑的土地了吗?

一起来的各位作家都已离去了,剩下我还在等待回返的航班。我漫步在呼和浩特喧闹的街上,曾发生在乌审旗的一场场劫难和刀光剑影像沙漠,仿佛还在我的身后追逐。远眺前面那些繁华的灯火,恍若海市蜃楼。

我该回去了。回到拉萨,和表妹央拉一起,在盛夏最后的日子里,去到尼玛老人的高山牧场——我多么思念那里的天空啊!

我在呼和浩特的街市上流连着,想给有着蒙古人血统的尼玛老人,带一些这里的特产。在我的寻觅中,乳制品、皮货、酒类、羊绒衫,等等,以草原和成吉思汗名誉的商品果然在四处叫卖。当然,这些东西都不是牧人亲手做成的。好在我在乌审旗一户牧人家做客时,牧人老阿妈送给我一小袋炒米。那是他们自家炒出来的,一粒粒嫩黄香脆。我想,当尼玛老人远出游牧时,他可以把家乡的炒米装在糌粑口袋里,在中午时分,坐在河畔的草滩上,像他的祖辈那样,拌在酸奶里吃;也给近旁咩叫的羊儿尝尝,让羊儿和自己一起,回味遥远的内蒙那最后的草原上,最甘美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