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星期二(第2/2页)

当然,我脱口而出。

他咧嘴笑了。“嘿,米奇,说话别有顾忌。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你感到流泪并不是一件难堪的事。”

是啊,是啊,我说。

“是啊,是啊,”他说。

我们都笑了,因为他二十年前就这么说过。大都在星期二说。实际上,星期二一直是我们的聚会日。莫里的课大部分在星期二上,我写毕业论文时他把辅导时间也定在星期二——从一开始这就是莫里的主意——我们总是在星期二坐到一块,或在办公桌前,或在餐厅里,或在皮尔曼楼的台阶上,讨论论文的进展。

所以,重新相约在星期二看来是最合适的,就约在这幢外面栽有日本槭树的房子里。我准备走的时候跟莫里提了这个想法。

“我们是星期二人,”他说。

星期二人。我重复着他的话。

莫里笑了。

“米奇,你问及了关心别人的问题。我可以把患病以后最大的体会告诉你吗?”

是什么?

“人生最重要的是学会如何施爱于人,并去接受爱。”

他压低了嗓音说,“去接受爱。我们一直认为我们不应该去接受它,如果我们接受了它,我们就不够坚强了。但有一位名叫莱文的智者却不这么看。他说“爱是唯一的理性行为”。

他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了一遍,“‘爱是唯一的理性行为’。”

我像个好学生那样点了点头,他很虚弱地喘着气。我探过身去拥抱了他。接着,我吻了他的脸颊。我感觉到了他无力的手按着我的臂膀,细细的胡子茬儿碰触在我的脸上。

“那你下个星期二来?”他低声问。

*

他走进教室,坐了下来,没说一句话。他望着我们,我们也望着他。起初还有笑声,可莫里只是耸耸肩。最后教室里死寂一片,我们开始注意到一些细微的声响:屋子中央的热水汀发着咝咝声,一个胖家伙呼哧呼哧喘着气。

有人狂躁不安起来:他准备等到什么时候才开口?我们在椅子上坐不住了,不时地看手表。有几个学生转向窗外,显得毫不在意。就这么整整过了十五分钟,莫里才低声地打破了沉寂。

“这里发生了什么?”他问。

大家渐渐地讨论起来——正如莫里所期望的——讨论了沉寂对人与人的关系的影响。沉寂为什么会使我们感到局促不安?而各种各样的响声又能得到什么有益的效果?

沉寂并没有让我感到不安。尽管我也会和朋友们嘻嘻哈哈互相嬉闹,可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谈论自己的感情——尤其在同学面前。我可以静静地坐上几个小时,如果课堂是这么要求的话。

离开教室时,莫里喊住了我。“你今天没有发言,”他说。

我不知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我觉得你有许多想法。米奇,你使我想起了另一个人,他年轻时也喜欢把什么都藏在肚子里。”

谁?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