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四章 人山人海里,我们是逆流而上的鱼(第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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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空气污染很严重,有一年我咳嗽老不好,就去苏州住了三个月。开始时很兴奋,过了一周,很不争气地开始想念卜先森。

情绪慢慢囤积,终于爆发。在独自骑着自行车一圈又一圈绕寒山寺的时候,对着扑面而来的漫天晚霞,我蓦地感觉鼻子发酸,忍不住打电话给卜先森,“我好想你。”

他沉默了几秒,说:“你在哪里?”

我抬头看到寒鸦飞过寺院黄色的外墙,不禁念道:“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他接上来,“你不是客船,我是你永远的港湾。”

那天我看了白先勇的青春版《牡丹亭》,哭得稀里哗啦,又去拙政园,坐在河边看风吹花落,脑海里却只有唱词里的三个字“韶光贱”。终于忍不住,给卜光森打电话。

他没有接。

回旅舍后手机响了,我趴在窗口边吹风边接电话。

“怎么啦?”卜先森的声音听起来很清爽。

我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事。”

春天夜里还是有点凉,我折回房间披了件开衫,又趴在窗口。

这时他在电话那头说:“这件是你新买的?我没见过。”

我吓了一大跳,半晌才反应过来,视线投向窗下的山塘河。

卜先森站在画舫的船头,满脸风尘仆仆,眼神却是那么的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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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卜先森问我:“你想怎么过?”

“吃国民料理吧。”

“什么是国民料理?”

“沙县小吃,兰州拉面,黄焖鸡米饭。”

结婚两周年纪念日,卜先森在香港出差。那时还没有奶粉限购令。

“你确定纪念日礼物要进口婴儿奶粉?”

“对啊,多买点,越多越好。"

“为什么?”

“我要转卖给我亲戚朋友,小赚一笔。”

结婚三周年,卜先森掏出一张韩国歌谣盛典门票。

结婚四周年,一张写着我名字的房产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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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二份工作,试用期还没过,就被公司开除了。

那天天气很好,可是气温很低,我觉得阳光晒在身上,是冷的。

我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背着一大袋杂物,右手还提着便当盒,哭着在路边叫车,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到卜先森办公室,他没问为什么被开除,只是问我:“饿吗?”

我点头。

他默默地帮我把便当拿去微波炉里热。

可那天他公司微波炉坏了。他很快给我叫了外卖披萨。

我矫情地说:“那便当怎么办?我辛辛苦苦做的。”

他依然没说话,默默地拿来筷子,一口一口,把冰冷的便当吃完了。

吃完饭他送我下楼,我把脸埋在他怀里问:“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是啊。”他轻轻说,“你很差劲。”

我刚刚又想哭,他发出一声叹息,大掌就按在我头发上。

“没关系,就这样差劲吧,有我呢。”

063

卜先森从小在海边长大。

像我这样长在内陆、很少看到海的,都会对大海有种特殊的情怀。那年在他家附近的那片海,我赤着脚张开双臂狂奔呐喊,他却很淡定地双手插兜,慢慢走着。我问:“你小时候是不是常常和你的青梅竹马来这边挖寄居蟹?”

他说:“你台湾青春片看多了吧?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爷爷经常带我来这片沙滩捡塑料瓶,凑在一起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