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照猫画虎(第3/4页)

他推开殿门,侧过身来,疏离道:“云中君早些安歇吧。”

说罢,他离开得头也不回。

直到回到侧殿,如一的心仍是揪着隐痛,连海净眯着眼打量他的目光都未曾留意。

……他从不舍得把自己与义父共处的那段时间向任何人提及,如锦衣夜行,心怀珠玉,仔细呵护,生怕它受到一点点的玷污。

但或许,对义父而言,那不过是一段可以随意对旁人提起的往事,是一件微不足道的谈资而已。

到头来,义父最在乎的,只有封如故这个师弟。

为敛心神,如一双掌合十,右手尾指却屈伸着,抵上了左手尾指上缠绕的红线。

心跳声声,声声可闻,却柔和得惊人。

如一充满杀伐之意的心,随着这红线的安抚,奇异地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管剑上染血几何,只要听到义父的心跳,他便能迅速静心,敛起一切恶劣念头。

归根到底,他只是不想叫义父看出,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罢了。

……在义父面前,他不是如一,不是会娑婆剑法的护寺之人、不是毫无济世之心、只会送人超度的玉面杀佛。

只是义父的红尘而已。

在他心弦渐定时,外头传来了罗浮春与封如故的对话:“师父,我水都打好了,你随时都能沐浴!”

“沐什么浴,刚才都泡脱皮了,不去。”

“师父,那池子里死过人……”

“这世上哪里没死过人。他们都睡下了吗?”

“那些小魔头?不知道,应该是睡了吧。”

足音一路响至偏殿,偏殿的门开了,又关上。

封如故踱入殿中。

黑暗里,听不见呼吸声。

他们果真没有睡着,听到有人进来,个个都屏住了呼吸。

封如故在床边坐下:“别憋着啦,小心没被抓住打死,先被自己憋死。”

四双眼睛悄悄张开,彼此打量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年纪最大的小魔修最先开口:“云中君,我们,会死吗。”

封如故打开桑落久为他准备的储物囊,从摆放整齐、标好标签的小匣子里取出竹烟枪,引燃,呼出一口清新的竹息:“会死。谁都会死,但不是现在,也不是明天。”

“您会把我们交给文门主吗?”

“这个不会。文老儿讨厌我,我不会让讨厌我的人称心如意。”

几人再次对视,觉得这名云中君委实捉摸不透,算不上正,可也算不得邪。

“您为什么要救我们?”

“为什么呢——”封如故拖长了声音,“让你们欠我一个人情呗。等你们长大了,我再往回讨。交易公平,先赊后还。”

“我们……能去哪里呢?我们还能长大吗?”

年纪最小的魔修陷入了迷茫。

“‘遗世’那里,我们也不能回去了。文门主叫我们阿爹阿娘每次来,都得从‘遗世’里带出些有用的东西,剑谱、心经、药诀、兵刃……上次,我阿娘没能找到有用的东西,被迫无奈,为我盗了一把剑,为着这个,她已经被赶出了‘遗世’,我都还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我还能不能见到她……”

说着,他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

封如故却道:“这种事不要问我。我又不是你阿爹。”

小魔修:“呜——”

封如故:“憋回去。”

小魔修还是怕他,双手捂住了嘴巴,不敢再发一声。

封如故很快抽完了一袋烟,伸手进储物囊摸索竹叶时,眉尖一挑。

桑落久做事也太周到了些,连他闲来自娱的箜篌都带了来。

他把箜篌拿了出来。

那是一架通体赤色如流火的凤首箜篌,琴盘形状如舟,是一大块血似的天然红玉雕琢而成,弦分阴阳双排,上镂凤凰回首,凤喙鲜艳,宛如啼血。

封如故将琴架在膝上,信手弹拨几下。

声绵不绝,颇有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