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7页)

齐怀远在他的醉眼蒙眬中也变得年轻、清秀了。不比不知道,在三个娘们儿中她真是金牌得主。酒色上了她的脸,使她看上去很有几分柔媚。女友们笑她喝红了脸美昏了头,她便放了酒杯,双手捧着一张粉脸咯咯笑个不停,娇态犹如少女。马林生目睹此景,心中怦然一动,严肃起来:这娇容倒有几分性感呢。

他这才低头吃菜,举箸茫然,发现其实没什么可吃的。这女人委实是个精明的女人,七盘八碟花花绿绿一片看着倒很丰盛,但十几个菜的主要原料就是一只鸡,金全贴脸上了,其余不过是些叶片形状不同的植物。

这感觉在后来撤席后齐怀远单独把他拉进里屋试穿一件她送他的中山装时更强烈了。

那衣服的料子很高级,但式样陈旧,而且有一股浓浓的樟脑丸和久压箱子底才会有的呢子味儿,一看就知道是她扣下的不定哪任丈夫的剩余物资。透着一招一式都经过精心算计,既想显得诚恳待人又处处留着后手。就像一个婆婆拿几块旧料子送没过门的儿媳妇,这样一旦鸡飞蛋尚可以保全,不致整个血本无归,就当舍给边、老、少、穷地区人民了。

如此一想,齐怀远在马林生眼里立刻渺小了。

“我看还合适。”齐怀远四周转着抻着中山装的衣襟下摆,摘着沾上的线头,“——送你了。”

“先搁你这儿吧,天凉了我再过来穿。”马林生一边脱衣服一边不快地想:这女人有点庸俗。

女人边叠衣服,笑盈盈地望着马林生,眼中似有几分狡黠又有几分召唤,她那个十分显露曲线的坐姿很像对镜排练过的。

“没想到你还挺能喝,也挺能聊。”

“不常这样儿,今儿也是例外……”马林生像个头一回逛窑子的嫖客不知是客气点好还是亲热点好,“你看上去也能喝二两。”

“我当姑娘的时候,有回心里苦闷喝过一瓶‘二锅头’。”齐怀远叠好衣服放至床上,站起来去把门关上,边朝马林生走来边说:

“这样儿好,会分场合,该严肃严肃,该活泼活泼,我就不待见那逮哪儿逮谁都胡说一气的人。”

她走到马林生跟前,腿一软,马林生只好两手接住她,否则她会跪地上的。

她不吭声了,闭嘴闭眼像是一下睡过去了,虽说也就一口袋白面的斤数,但凭空抱着还是有些分量。马林生凑脸去看她玩呢还是真睡了,孰料一只手从脖子后面包抄过来把他一下按低了头,挤扁鼻子地贴在那张粉脸上。他的舌头上沉甸甸地压着另一条舌头,如同一个人摊手摊脚躺在你身上睡觉。谁都知道压板那样轻巧的竹片压在舌头上都会引起什么反应——他一下打了个翻腾不已的嗝儿,完全凭着毅力才将泛起的沉渣原道遣返回去。

他红着眼睛,眼泪汪汪,实在控制不住清鼻涕的外溢,蹭在了人家脸上。他心里十二分抱歉,十二分狼狈。

他不知道此事是到此为止还是循序往下,齐女士是等他主动还是自有拳路。正兀自犯疑,忽近在咫尺看见了齐女士的双眼,吓了一跳,所有想法、心愿一体打消。

那双眼正聚精会神地观察他。

他觉得自己就像条被小孩盯着同时用一个手指拨弄着看是死是活的虫子。

他被齐女士堵着嘴黏着,插翅难逃。

齐女士怕是也有些口干舌燥了,那舌头又腾挪翻飞了几下便倏地缩回了。

她松开马林生,重新用自己的腿站住,整理头发,嘴里咬着发卡对马林生说: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得对我负责。”

马林生当场就有点被讹上了的感觉。

“我……我怎么……你是我什么人了?”他鼓足勇气问。

“你说我是你什么人了?你想啊,想想就明白了,什么人才会这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