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绝婚(第3/3页)

卞巨一个激灵,蓦地抬头:“陛下万万不可!绥陵城几千口人,江水若倒灌进来,城里的人逃都逃不走!”

他似是不可置信,“陛下是想开闸放水,淹了敌军?一来他们有船,二来百姓们没有,这……”

王放冷静地看着他陌生的目光,薄唇吐出几个字:“生灵涂炭?”

“朕说过,朕不想要绥陵。”

卞巨只觉遍体生寒,半天说不出话。

“你可知这城中都住着什么人?”王放走近几步,黑眸如潭,“打过来的又是何人?”

“卞巨的水军来自南三省,其中祁宁居多,此省地多山少,物资贫乏,青壮适龄男子皆流向毗邻的南安,可越藩的地盘岂是那么容易进的?南安人排斥异乡客,其余两省男丁只有入军籍,做最不值钱的士兵,才能生存。流民之禁已解三代,这些人不同于本地军户,家眷分不到田地,只能靠每月发放的银两接济。”他从容不迫地叙述,“前段时间绥陵盐价飞涨,妇孺皆知,满城怨言,都道是越藩勾结方氏搜刮利润。王叔的名声想来不怎么好,这么长时间,足够将消息传到在南安谋生的亲属耳中了。”

“朕很想知道,攻城的船上,有几成是绥陵百姓的父兄良人?”

天边滚过一道闷雷,雨点砸在校场的沙地上,檐下铁马叮地响了声。

卞巨好容易从震惊中回神,“可行军最忌私情。”

王放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他转过身,淡淡道:“王叔连几万人都不愿拨给吴邵作援兵,这种主君要他何用?”

空气中漂浮着泥土潮湿的气味,雨季就要来了。

“那堤坝……”

“六天后,炸。”

雷声伴着骤雨,哗啦啦敲击在江面,掀起阵阵浑浊的波浪。魏军医长料的不错,天公不作美,鹰船上的号角呜呜吹响,最后一支火箭在雨水里熄灭了。

所有士兵和军医的心脏重新落回肚子里,罗敷疲劳地从包里翻出条崭新的汗巾,倒了点水在上面,细细地擦脸。

余守中暗暗地推了她一下,她刷地放下汗巾,只见几位老军医都瞅着她,脸上仿佛写着“果然是女人还浪费水啧啧”。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地半跪在干草上,不动了。

魏军医终于开口道:“好不知礼数,都回去歇着,该整理的整理,该吃饭的吃饭。”

人都散去,罗敷忍了忍,还是不能克服障碍,先就着水囊喝了几口,再倒出一小半浸湿布料。她举袖挡住外头的视线,擦完脸又开始擦刀,待刀刃剥去血迹,就放在火上慢慢烤。

魏军医观赏着她复杂的程序,冷不防丢了个葫芦过来:“拿这个擦吧。”

罗敷拔开塞子,浓烈的酒味直蹿鼻尖,呛得她咳嗽。

“哈哈,这可是咱们卫所里最烈的酒,专门用来洗刀的。要是给伤兵灌下去一丁点,任大夫切胳膊切腿,乖得像只兔子。”

罗敷有些好奇,“这个……酒醒了会不会很难受?”

“秦夫人没喝过酒?老朽实话跟您说,也就他们那几个小子不在才把这葫芦拿出来,还没开过呢,就送您了。”

罗敷没甚底气,辩解道:“喝过,只是不能喝多。现在军营里事情那么多,还是不要误事。”

魏军医大笑:“它能存很久,秦夫人可不要浪费啊,以后回京闲闲地品。”

棚子外一个瘸腿的卫兵走过来:“秦夫人,营房值班的军医制好了药,想让大人回去审审。”

又来了事,罗敷头痛欲裂,温言道:“多谢,我晓得了。”

她抱着一堆换下来的外衣,拎着酒葫芦,三两步登上板车,顶着一天瓢泼大雨向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