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冒犯(第2/4页)

于是眼下,用这架寻常花楼,只能靠人工挽花,用肉眼和十指,精神高度集中,进行着机械性的翻拣工作。

简直比读书写字还累。她每工作一个时辰,都得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

眼下终于大功告成。她如释重负地吐口气,在花楼上呆了好一阵,方才木愣愣的下到地上。胖婶已经累得靠墙边打盹。

转动杠轮,将织好的一尺成品轻轻卷入,然后固定剩下的经线入筘,最后随手拿起一把裁衣刀,嗤嗤一阵轻响,一万根经线尽数割断。

那锦帕光鲜亮丽,倒是不假,可偏偏纹路陌生,不是花草,也不是祥云,更不是什么瑞兽,而像是……四足站立的狼?

不仅是狼,而且像是头母狼。肚腹那里能明显看出两排垂下的凸起。

样子丑陋归丑陋,却偏偏有一种肃杀之气。

一匹布断了织,可就等于废了,再也续不上了。

但罗敷不心疼。她要的是纹样,又不是一整匹织锦尽管后者才是值钱货。

再裁三五下,用针线利落锁边,成为一枚沉重的锦帕。

她像进行什么仪式似的,大气不敢出,把那锦帕慢慢翻过来,头一次亲眼目睹自己亲手织造出的彩锦。

然后她彻底愣住。

倘若哪个画师画出这么一头畜生,罗敷就算不好意思批评,但也是绝对不会笑纳的白送她也不给。

罗敷久识织造,知道织锦花纹中常有瑞兽。但寻常瑞兽,不外乎青龙、朱雀、玄武、麒麟、凤凰、貔貅,可从没听说过把狼织在布匹上的。

狼子野心、狼心狗肺、狼狈为奸、一片狼藉、豺狼当道、东郭先生和狼……在寻常人的印象里,狼是招人厌的畜生,人们躲还来不及呢。

而且由于花本残缺褪色,现在的配色,是胖婶拿梭子当阄抓,随便配的。但见绿底红线,青紫相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穷尽自己的想象,也猜不出这花纹的寓意。

她被王放熏陶些时日,第一反应,决定从书海里找答案。东海先生的书房里浩如烟海,足够翻阅个十天半月,光《山海经》就有三四个版本。

但眼下没这个时间。她想,最好找个学识渊博的先生直接问问。

而她心里早有个现成人选。

“来人,去通报子正,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她吩咐这一句,却没听见女眷们像往常一样殷勤答复。身边只有胖婶轻微的鼾声。

罗敷眼睛不离锦帕,提高声音,又吩咐一遍:“告诉谯公子……”

她边说边抬头,惊讶地发现,整个织坊,居然已经空空如也!

只有墙角一只秋后的蚂蚱,半死不活的蹦?两下,应和着她的声音。

便是去年郎将们领着壮丁,打退过一拨几百人的土匪,也没用上几面战旗啊。

罗敷则心里蓦然一跳。环视空空荡荡的织坊。脑海中忽然闪过王放临走前的嘱咐。

“外面不太平,莫轻易外出。”

“遇事听子正兄的。”

她轻轻咬嘴唇,问明绣:“那,我能见子正吗?”

明绣脸一红,点点头:“公子刚刚派我来请你。”

人都没了。除了跟她搭档的胖婶。还倚在墙边打鼾。再就是空荡荡的织机纺车,上面各种姿势挂着半成品线布,几根线头静悄悄的晃荡。

罗敷一瞬间有点心慌。揉揉眼。此时才有一个人听到她的声音,急匆匆地赶来。

“夫人恕罪……”

明绣。她因着夜里偷听的事儿,最近见到罗敷就脸红羞愧。即使罗敷明明白白的表示不怪她。

罗敷只是奇怪:“大家哪儿去了?”

明绣怯生生看她一眼,道:“夫人织锦专注,大伙都没好意思打搅你。织工们……早就都被调走了,眼下在隔壁缝东西哩。”

“缝东西?”罗敷有点好笑,“还没过年呢,就开始忙做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