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二章(第5/18页)

提金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长官,不必再说了……”

将军踱着步,突然停了下来,说:“呃?怎么了?你出了什么事?”

提金斯说:“昨晚我这儿死了个人。就在这个屋子里,我就坐在这个地方。这让我……这是种——情结,现在他们这么说了。”

将军叫起来:“老天!请你原谅,我亲爱的孩子,我不应该……我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这样做过,在布勒面前没有,在加塔克[80]面前也没有,他们是我最亲密的朋友。在斯皮温山之战[81]之后我再也没有……”他停了停,说,“这些老故事你不会有兴趣了……我对你绝对信任。我知道你不会背叛你所见到的……我刚才所说的……”他停了下来,试着装出聆听喜鹊叫声的样子。他说:“在南非我被叫作屠夫坎皮恩,就像加塔克被叫作累断腰一样。我不想他们叫我别的,因为我在你面前表现得像个混球……不,该死的,并不是个混球。我那么喜爱你圣人般的母亲……这是任何一位指挥官所能得到的最令人自豪的颂词了……被叫作屠夫,即便这样你的士兵还跟着你。这表现出的是信任,而且这也给你,作为一名指挥官,自信!……要做好在正确的时机失去几百号士兵的准备,这样才能避免在错误的时机失去成千上万!成功的军事行动并不在于夺取或者保留某些战略位置,而是在于以最少的牺牲最有效地夺取或者保留这些位置……我真心希望你们平民能把这个记在脑子里。士兵们都是知道的。他们知道我对他们会很残忍——但是他们也知道我不会浪费一条生命……该死的,如果在我还在你父亲手下的时候,想到我会惹上这样的麻烦……让咱们回到刚才的话题……我给陆军部的便条……老天!这家伙读莎士比亚的时候该怎么想,有多少的腿、多少的胳膊、多少的头要给砍下来;将来有一天,它们又结合在一起了[82]……怎么说来着?亨利五世对他的士兵说的……每个臣民都有为国效忠的本分……可是每个臣民的灵魂却是属于他自己掌管的……国王出兵,就算他是完全理直气壮的……老天!老天!……他也无从叫所有的兵士都免除了罪孽……你这么想过吗?”

提金斯突然十分担忧,将军一定有些混乱了。但是因为什么呢?没时间想这个了。坎皮恩一定工作得太辛苦了……

他叫起来,“长官,你难道不应该更好吗!如果咱们回头看看你的便签……我准备写一份报告,意思和你的一样,关于法国平民的态度。这样责任就在我了……”

将军焦虑不安地说:“不!不!你承受得已经够多了。你的机密报告里说,他们怀疑你跟法国人有太多共同利益。这样这整件事就不可能了……我会叫瑟斯顿写点东西的。他是个好人,瑟斯顿,很靠得住……”

提金斯耸耸肩膀。将军令人吃惊地继续说下去:“可是在我背后我总听见时间带翼的马车急急追赶;而横陈在我们眼前的却是无垠永恒的荒漠!……[83]这就是一位将军的在这被诅咒的战争中的人生……你觉得将军全都是没文化的傻瓜。但是我花了很多时间读书,虽然我没读过任何十七世纪以后写下的文字。”

提金斯说:“我知道,长官,我十二岁的时候你就让我读克拉伦登的《伟大战役历史》。”

将军说:“如果我们……我可不想……简单地说……”他咽了咽口水——很少见到他这么做。他瘦得让人心疼,如果你只看看他本人,而不是他的制服。

提金斯想,“他为什么这么紧张?他整个早上都很紧张。”

将军说:“我想说——这本不该由我来说——如果我们再也见不到面的话,我不希望你认为我是个无知的人。”

提金斯想,“他没有生病,他也不会认为我病情严重到快要死了……这样的家伙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他自己了。他想对人和蔼可亲一些,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