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一把火(第2/9页)

她一边哭骂一边揪打齐世璜。齐世璜吓得面如土色,只好在盐商队里东躲西藏。盐商们纷纷让开。见月卿追上去,齐世璜只能一下子钻到两边站堂的衙役身后。月卿冲上去推开衙役,齐世璜已经躲到肃静牌后边。月卿又追上去,两人围着肃静牌打转。

除三大总商仍强自矜持外,一应盐商都乐不可支,连署院里的公人们都嘻嘻哈哈地看起热闹来。何思圣捋着胡子洋洋得意。阿克占咳嗽一声,笑声就都停止了。

齐世璜也不敢再搅闹公堂,抱着头被月卿捉住乱打。

阿克占敲了敲公案:“齐老板,听起来,贵府损失不止四百两啊。”

月卿钗横鬓乱满面潮红转过脸来:“四百两?大人,您问问他姓齐的,他哪一房妆奁没有个万儿八千的?”

齐世璜真急了,他赶紧去捂月卿的嘴,却被月卿一口唾回来:“怎么着?那是我的钱!”

这场小骚乱终于平息了。

齐世璜还在堂上讪讪地站着,满脸血道子,袍子也被扯碎了,狼狈不堪,一句话不敢说。盐商们没有人再笑得出了,反倒是阿克占和缓了起来。他声音不高,却透着威严:“前些时日,本官跟各位总商也算是长谈了一回。鲍总商说,建昌府的盐不好卖。马总商说,汉口再往西南去,盐卖不动。当时本官也就真有点信了。可是各位瞧瞧,随便一位老板的随便一个姨太太,就有八千财产!”

阿克占的目光,从盐商脸上一一扫过:“程志道程老板,你喜欢马,扬州的水土,养马不容易,可你硬是养起来了,不知道拆了多少民宅,平了多少良田,才有了你家的牧场,没错吧?陆广达陆老板,你虽然没有考取功名,倒是高人雅士,你家里收藏的字画价值连城,没错吧?洪茂德洪老板……尹其昌尹老板……”

一个盐商急了:“盐院大人,我们这些都算什么呀,您不能柿子总拣软的捏吧?”

他对哪个盐商说话,哪个盐商就吓得“扑通”跪下,转眼已经跪倒了一片。

阿克占的目光扫向三大总商,三大总商总算还旗枪不倒。

他点名了:“鲍以安鲍总商。”

鲍以安翻着眼睛运气,不吭声。

阿克占饶有兴趣地问:“听说你就爱钻研点新鲜吃食,你们家的鸡蛋,连老母鸡喂的都是长白老人参的参末儿,一个鸡子儿值一两银子!”

鲍以安毫不知情似的:“是燕山的苍参。”他怕阿克占不懂,还解释,“大人有所不知,各种参我都试过了,长白老人参药性太大,鸡受不了,会掉毛,鸡吃了,整宿闹腾,一个蛋没下,大人,你知道怎么着?第二天它打鸣了!”

盐商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笑,马德昌一个劲扯鲍以安衣袖。阿克占脸色已经极其难看,站起身来,拂袖而去。何思圣跟了进去,三大总商全都紧随其后。

一行人来到署院后花园,葱茏树阴下,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茶壶茶碗。阿克占仰脖子喝了一大口,怒气未消。汪朝宗上前解释:“有些盐商豪奢是实情,可盐商的银子也不都是乱花的。小至扬州,大至两江,乃至全国,凡水旱蝗灾,流年不利,但凡盐商可以稍尽绵薄之力,疏财报国,我们也从不敢落后于人。可要捐输,也得有银子才行,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到哪儿弄这一百万两银子。”

阿克占亲手给汪朝宗倒茶,茶色有些浊,但喷香而热气腾腾:“你们难,本官也难啊,可最难的是皇上!西南那边出兵开战,户部拨不出军饷,催饷的折子堆积成山,皇上气得连折子都摔了!这件事情,天塌下来也拖不得!”

汪朝宗不语。阿克占面色不变,招呼马德昌和鲍以安自己过来取茶碗。马德昌毕恭毕敬,鲍以安却还有点不服不忿的样子,端起茶碗嘬了一小口:“酥油茶?这可是稀罕玩意儿。”他捧着茶碗“呼噜呼噜”大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