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梦湖(第4/13页)

覆盆子和荆棘遍地丛生,混杂在一起,石楠和短草相间覆盖着空旷的林中隙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石楠的浓烈气味。“这儿这么偏僻,”伊丽莎白说,“其他人都在哪儿?”

赖因哈特没有想到回去。“等等吧,风从哪儿来?”他说,并把手高举起来,但是没有风。

“别说话,”伊丽莎白说,“我觉得我听到他们在说话。朝下面喊一喊。”

赖因哈特拢起双手喊了起来:“到这儿来!——到这儿来!”有人在回应。

“他们在回答!”伊丽莎白说,她拍起了巴掌。

“不对,那不是回答,那只是回声。”

伊丽莎白抓紧赖因哈特的手。“我害怕!”她说。

“不要害怕,”赖因哈特说,“这没有什么可怕的。这儿好极了。你坐到那边杂草中间的阴凉地方去。我们要休息一会儿,我们会找到他们的。”

伊丽莎白坐在一棵山毛榉的树荫下面,注意地谛听各方的动静;赖因哈特坐在离她几步远的一个树墩上,他一声不响地朝她望去。太阳恰恰直照着他们,正是炽热的中午时分,一小群闪闪发亮的钢青色小蝇在空中挥动着翅膀,在他们四周响起了细微的嗡嗡声和嘤嘤声,有时还听到密林深处啄木鸟的啄树声和其他林中鸟儿的啼鸣。

“听,”伊丽莎白说道,“有动静。”

“哪儿?”赖因哈特问道。

“在我们下方。你听到了吗?已经中午了。”

“在我们下方是城市,我们沿着这个方向直走过去,那就一定能遇到他们。”

他俩就踏上了归路,放弃了去寻找草莓,因为伊丽莎白累了。终于,他俩听到在林间响起同伴们的笑声,随后也看到铺在地上的一条白布在闪光,这就是餐桌,上面摆满了草莓。老先生的纽扣孔上挂了块餐巾,他一面忙于切一块烤肉,一面在给孩子们继续讲他的道德课。

“落伍者来了。”孩子们一见到赖因哈特和伊丽莎白从林间出现便都叫了起来。

“到这儿来!”老先生喊道,“把手帕和帽子里的都抖搂出来!看看你们都找到了什么。”

“是饥饿,是口渴!”赖因哈特说。

“如果就是这些,”老人回答并朝他俩举起一只盛满东西的碗,“那你们也只好忍着了。你们知道我们有约定,这儿没有东西给懒汉吃。”但他终于经不住众人的求情,午餐开始了,佐餐的还有从杜松林中响起的画眉的歌声。

这一天便这样过去了。赖因哈特还是找到了些东西,但不是在森林中生长的草莓。当他回到家中时,他在他那本旧羊皮小本子里写下了一首诗:

在这儿的山坡旁边,风儿一声不响;枝丫低垂,下面坐着一个姑娘。

她坐在百里香花丛中间,四周馥郁芬芳;青蝇嗡嗡歌唱,在空中闪闪发亮。

森林静寂无声,她聪颖的目光朝林中张望;她褐色的鬈发四周,洒满了一片阳光。

杜鹃在远处欢歌,我心中升起这样的思想:她有金色的眼睛,恰和森林女王的一样。

她不仅仅是他要保护的人,她也是他锦绣年华中所有可亲可爱、所有神妙的万事万物的体现。

路边的孩子

圣诞节到了。还在下午时分,赖因哈特与一些大学生围坐在市政厅地下室酒馆的一张老式木桌四周,墙壁上的灯已经点燃起来。因为这儿下面早已是一片朦胧了。但是客人不多,侍者懒洋洋地靠在墙柱上。在拱形大堂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提琴手和一个有吉卜赛人特征的弹齐特琴的姑娘,他俩把乐器放在怀中,冷漠地向前望着。

在大学生的餐桌旁,一瓶香槟酒的瓶塞砰的一声拔了出来。

“喝吧,我的波希米亚小情人!”一个容克贵族模样的青年喊道,这同时他把一满杯酒朝姑娘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