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第2/7页)



  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南湘、顾里、唐宛如。我们四个依然亲热地窝在客厅里,唯一改变的是现在的这个客厅是在静安区的高级别墅,而不是当初学校小小的寝室。

  顾里依然一边喝着卢旺达的烘焙咖啡,一边翻着手上的《当月时经》。她拿着手里的红色水笔,不停地把杂志上她感兴趣的段落“唰唰唰”地圈出来,表情就像我记忆里的小学班主任在批改作业。她喝了两口之后愁眉苦脸地把咖啡往茶几上一放,“南湘,这比你当初痛经的时候喝的中药都难喝!卢旺达?那地方的人是不是味觉有病问题啊!他们的味蕾上不会一直分泌蜂王浆吧!?这玩意儿苦得,能把自认命苦的小白菜给活活气死。”她鄙视地看着旁边放着的那袋卢旺达烘焙咖啡,那是她从南京西路上刚刚进驻的英国最大的零售公司玛莎百货里买回来的。顾里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在看贴着面膜做瑜伽的唐宛如一样,充满了一种巨大的悲悯和祥和(……)。,她似乎完全忘记了当初她自己眉飞色舞地从那栋绿色的新地标里买回这包玩意儿时得意洋洋的表情。她抬起头,摆了摆手,说:“Lucy,把它丢了吧。”等了半天没人答话,她抬起头,冲唐宛如抬了抬眉毛,“Lucy,叫你呢!”

  南湘一边把自己的头发梳起来规矩地盘在脑后面,一边疑惑地问顾里:“唐宛如不是一直称呼自己叫‘Ruby’么,什么时候改得跟你家菲佣一个名字了?还有顾里姐姐,您喝个咖啡而已,您就放过卢旺达的人民吧,他们招谁惹谁了。”

  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塞进一件紧身黑大衣里去的唐宛如,虚弱地站到南湘旁边去,她总是充满了正义感,每次顾里欺负我和南湘的时候,她都会为我们出头。她盘腿在南湘身边缓缓地坐下来(在这个坐下的这个过程里,她因为企图模仿电视里的名媛们交叉双腿防止走光的优雅动作,但却因为双腿扭曲过度而失去平衡噗扑通一声直接摔在沙发上),但唐宛如有一个优点,就是她在任何情况下总能非常镇定。比如现在,她就保持着那个扑通一声摔在沙发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并且她还亲切地握着南湘的手,同情地说:“南湘,这么说起来的话,你二姨妈别不是卢旺达的吧?我一直就觉得她的皮肤,啧啧,怎么说呢,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你别介意啊,我就一直觉得你二姨妈黑得太OVERover!”

  说完,还自顾自地指着顾里杂志封面上的奥巴马,惋惜地补了一句:“够呛能赶上奥巴马,真的。”

  南湘揉着太阳穴,坐到我旁边来,拿起我旁边冰桶里的那瓶香槟,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迅速加入了已经喝得满脸滚烫的我的行列。我看着以匪夷所思的姿势横卧在沙发上的唐宛如,又看着穿着暗红色PRADA毛衣的顾里,呵呵呵呵呵呵地傻笑着。

  南湘和顾里看着满脸通红,、呵呵傻笑的我,忧心忡忡地摇头。而唐宛如两眼放空地盯着客厅里空气中的某一个点,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说真的,我们大家都不太能跟得上她那跳跃而诡异的思路。

  我看着坐在我身边的南湘,和顾里。她们两个看上去那么漂亮,青春闪光,、灿烂美好。,像是两朵散发着香气的娇艳花朵。她们旁边的唐宛如也充满了生命力,看上去像一棵阳光下安静而茁壮的绿油油的铁树。而我呢,我顶着一头刚刚睡醒的蓬头乱发,和巨大的黑眼圈,以及满眼的红血丝,我就像是一堆被冬天的罡风吹干了的稻草。

  是的,她们三个是我最好的朋友。

  如果你了解我们的话,你会知道,我面前这个,头上戴着一小朵cChannel珠宝山茶花的女人,就是顾里。我爱她,但也怕她。她就像是一台装着太阳能永动机的巨型电脑,在大学三年的时间里,完成了双学位,并且以全A+的分数夺取了全系的第一名。当学校的老师们把一等奖学金拿给她的时候,她大概数了数,然后激动地说:“呀,这么多,我可以给Lucy买一双稍微结实一点的鞋了。”说完把那个装着钞票的薄薄的信封丢进了她的Longchamp包包里。那个时候,我觉得闪光灯下的她,就和中信泰富外墙上广告上里的KateMoss一模一样,像是一只高贵而尖酸刻薄的黑天鹅。并且她,这台巨型电脑会无每时无每刻地从她的嘴里往外喷射着毒液。比如上个月她就在公司里用一整段十分钟不停顿的、不带任何脏字的羞辱,把一个40岁的一米八三的男人搞得坐在公司大堂的地上嚎啕大哭。最后她也觉得太过意不去了,于是她蹲下来,掏出自己的手绢,帮他擦了擦眼泪,抱了抱他的头,温柔而亲切地小声在他耳边说:“你要哭就回家去哭,我这儿还上班呢,乖。别跟个神经病一样,多大人了啊你。”她眼里还闪烁着温暖而动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