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大卫(第3/8页)

“戳他吗?”

“割他,”我说,“他的爱人比他年轻,想来应该挺帅,不过我可没法保证。我当时看到的东西差不多就像感恩节过后的火鸡剩菜。”

“嗯,描述得还挺生动,”她说,“我必须说我懂了。”

“除了那两名接获通报的警察以外,我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他们还年轻,乜斜着眼摆出一副不屑的酷样。”

“可你已经老得不来那套了。你吐了没?”

“没有,干了几年以后自然习惯。不过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那种惨状。”

霍顿·波拉德的别墅位于北边城外,虽然并非富丽堂皇,不过魅力十足,是一栋镶嵌在山边的白色泥宅宝石,俯眼可见一大片山谷。他领着我们穿行在各个房间,一一回答伊莱恩有关图画和家具的问题,对她无法留下来吃午餐的解释也点头表示接受。或者仅只是表面如此——她坐上载我们过来的出租车离开时,他露出那么一丝丝受辱的表情。

“我们到露台用餐吧,”他说,“可我是怎么回事呢?我都还没招待你喝酒呢。你想喝什么,马修?吧台各类酒水齐备,不过我无法保证保罗可以调出各色各样包你满意的鸡尾酒。”

我说只要汽水就行了。他和他的男仆说了些意大利文,然后估量似的瞟我一眼,向我确认午餐需不需要配上酒吃。

我说不用。“还好想到要问你,”他说,“我原本打算开瓶酒先让它呼吸一下,不过看来还是让它屏着气吧。如果我记得没错,你一向都有喝酒的习惯。”

“没错,以前。”

“事发当晚,”他说,“记得你告诉我,我好像该喝一杯。所以我就拿出一瓶酒,然后你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你可以在值勤的时候喝酒,我记得当时我挺惊讶。”

“规定是不行,”我说,“不过我不一定每次都照规矩来。”

“而现在你是滴酒不沾?”

“没错,不过你还是可以喝酒佐餐,没有关系。”

“我从来没这习惯,”他说,“当初蹲苦牢的时候是不能,出狱以后则是没了欲望,既不想念酒味,也不怀念那种快感。有一阵子偶尔还是会喝个一杯,因为我觉得滴酒不沾有失文明作风。然后我才想到自己根本无所谓。年纪大了就有这点好处,也许是唯一讲得出口的优点吧。马齿日增,我们也跟着放下越来越多包袱,尤其是别人的想法。不过你的过程应该不一样,对吧?你戒酒是因为有必要。”

“对。”

“会想念吗?”

“偶尔。”

“我不会。不过话说回来,我可从来没爱过酒。有段时间我可以蒙上眼睛区分不同酒庄酿的酒,说白了我是从来没把心思摆在那上头,而且饭后喝的白兰地又会让我的胃灼热。现在我用餐都配矿泉水,餐后则喝咖啡。Acqua minerale(法文:矿泉水)。有一家我爱光顾的小店,老板都把它叫作 Acqua miser-le(法文:悲惨的水)。不过他还是高高兴兴地把那卖给我。喝不喝酒他无所谓,而且就算他在乎我也无所谓。”

午餐简单,但颇有品味——生菜色拉,意大利水饺搭配奶油和鼠尾草,外加一片美味的鱼。我们的谈话绕着意大利转,伊莱恩没有留下来听我很遗憾。他知识广博,谈兴高昂——聊到艺术如何渗入佛罗伦萨居民的日常生活,以及英国上层阶级对这个城市持久不衰的热爱——我听得入迷,不过伊莱恩会是更投入的听众。

餐后,保罗收拾残局为我们送上浓缩咖啡。我们陷入沉默,我啜着咖啡眺望山谷景色,心想这样的美景不知是否会有看腻的一天。

“我原以为终有习惯的一天,”他说,读出了我的心思,“不过我还没有,想来永远不会腻吧。”

“你在这里定居多久了?”

“约莫十五年。出狱以后我一逮着机会就飞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