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2/5页)

好奇的群众尾随而至,为周伍开车的忠实司机无端地惊呼出声:

“老爷!小姐!”

伤患和警官坐在后面,周伍和朝子坐在前面助手席。群众们将脸贴切在车窗上,因为不能跟去而面露遗憾之色。

车子发动了。

“请问,要上哪儿?”

“问我没用,我也不知道。问警官吧!”

周伍没好气地说。

年轻的警官为车内亮华的柠檬色座垫所惊。

“请开往近藤医院,在筑地。”

他的语气几近哀求。

父女俩低声谈着。

“爸爸生气了吗?”

“生气有用吗?你真是个伟大的南丁格尔。”

医师诊断後表示,伤息必须留院做详细检查,朝子告知一定会再来探病後,便与父亲返家。

周伍担心柠檬色的座垫是否会留下血迹,因而忧心仲仲。

“你还好吗?朝子。没有关系吧?”

“请放心,爸爸。”

朝子回答的语气带着几分逞强,但她温柔的内心马上为自己的轻率感到後悔。她相信父亲这麽问并不是因为吝啬,而是不忍心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坐在污秽的座垫上。

五月夜晚的灯光不断从奔驰的车窗外飞逝而过。一条街上,木屐店、钟表店、服装店、点心店、水果店等,大小相同,样式相近的耀眼霓虹灯接连不断,十足现实生活中的写景。在明亮的灯光下,陈列在水果店后头的季节性果实,个个肥硕光润。

“朝子,过去我一向极力避免使你受到世上苦难的影响。不仅是物质方面的苦难,所有的悲剧都希望能隔绝在你之外。在今天之前,我从不让你接触到幸福以外的任何事物,这甚至可说是我的信念。但现在,我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将因着一种奇妙的冲动,而卷入他人的不幸之中。”

“也许吧。但我认为事情并没有爸爸想像的那么严重。看到车祸的时候,朝子来不及作任何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冲上前去,因为看见那个人时(啊,我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有一种好像是自己被撞到的感觉,所以才跑过去帮忙。”

“他看起来不太健康,不知道是从事什么行业,也许是个艺术家。”

“他好像过得不太幸福。”

“在所有车祸事故中,总有百分之几含有自杀成分。”

“如果真是这样,那麽他是自杀未遂罗,因为医生说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孩子啊……”父亲说。当他叫女儿“孩子”时,表示有些话他难以启口。“……孩子,你会去探望他吗?”

“是啊,我会去。”

朝子天真烂漫地回答。

“这不太好吧?”

“为什麽?”

“你不可以再介入了。过度介入他人的不幸太冒失了。”

“可是,不知为什麽,我想再去看他。”

父亲沈默不语。汽车行驶在住宅区九弯八拐的阴暗巷道里,田园调布的家快到了。一只大白狗匍匐在篱笆下,望着驶近的车子。

“好大的狗。”

朝子自言自语地说。

前方无人看守的平交道旁,红色信号灯一闪一灭,铃声也兀自响着。

“这件事最好别跟妈妈提起。”

“好的,我不会说的。”

周伍担心依子会钜细靡遗地盘问这件事,然後为了和他唱反调,反而大肆鼓励朝子的作为,那将使朝子更加强要去探病的决心。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时,在餐桌上看报的周伍,为提防依子察觉,故意神色自若地从桌子底下将叠好的报纸传给朝子。朝子悄悄往下看,不禁大为吃惊。

天才青年画家惨遭横祸

斑鸠一先生因车祸负伤

——那是一则显眼的大标题,并附有相片。朝子仅止于知道斑鸠一是个有名的年轻画家。由于周伍对女人欣赏美术怀有偏见,所以朝子并无欣赏绘画的嗜好,当然也就不会看过这位画家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