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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卡的脚步几乎变成了一路小跑。他大概根本没有注意到卢米,但卢米觉得最好还是等杜卡从她的视野范围内消失再去暗房比较好。卢米打开暗房隔间的门,关好门,再打开暗房里面的门,点亮红色的安全灯。

她眨了两下眼睛。

眼前的画面还跟印象中的一样,可是钞票都不见了。

卢米在心里骂了一句。这就是没有当机立断的后果。现在她该怎么办?去告诉大家她看到暗房里晾着钞票,却无法证实自己说的话是真的?等着有人来问她,再把一切和盘托出?忘掉整件事,把这一切都当成是早上还没睡醒造成的幻觉?

她靠在暗房的墙上,闭上双眼。这次又有什么东西让她不得安宁,某个异常的、说不清的东西。有个细节储存进了她的大脑,现在她的大脑正在努力搜索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卢米睁开眼睛,恍然大悟。

双肩包!

杜卡从来都不背双肩包。他一直背着一个黑皮的玛莉美歌[4]挎包,里面刚刚能放进当天要用到的课本。如果书太多放不进去,他会故意把一部分书留在家里。五颜六色的玛莉美歌帆布挎包几乎已经成为了女生制服的一部分,可是这种黑皮挎包,卢米只看到杜卡背过。它符合学校的衣着规定,却又与众不同,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的既随大流又突显个性的装束。可刚才杜卡背的是一个磨损了的灰色双肩包,只挂在一边肩膀上,背包的边缘都卷曲了,四个角上沾满了灰尘。一点都不符合他平时那种人中龙凤的衣着风格。而且那个背包虽然看起来鼓鼓囊囊的,却好像并不沉。

这道方程卢米一下子就解开了。

中心广场的咖啡店里已经聚满了上午的基本组合:带着孩子和婴儿食品的母亲,相互讨论着孩子隔多久睡一觉;女学生们拿一个月的零花钱买一杯拿铁,表面上是在复习备考,可实际上却在憧憬未来;两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面前摊着笔记本电脑,可是屏幕上显示的并不是演讲用的幻灯片,而是Facebook网页或者愤怒的小鸟。咖啡机发出呼噜呼噜噜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卡布奇诺和烤榛子的香味。穿着外套很快就会满头大汗。

卢米在咖啡店的角落坐下,背对着其他的顾客。她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报纸,一边喝着茶。坐在她旁边的桌子上的是杜卡、爱丽莎和卡斯培。

卢米猜到钞票都在杜卡的背包里后,立刻冲到杜卡身后跟踪他。她一把抓过挂在衣架上的外套、手套、围巾和帽子,跑出学校,溜过学校门口的吸烟区,来到教堂旁边的公园,四下张望杜卡的背影。灰色的背包在杜卡的肩上晃动,杜卡已经走到了公园小路的另一头,快要走到哈美大街[5]了。尽管冷空气让卢米感到肺里一阵刺痛,可她还是继续跑步前进,慢慢地才换成慢跑,最后变成大步走。她保持着合适的间距。要能看到目标,可是不能被目标看见。这就叫目距。

她的呼吸已经变成了喘气,呼出的气体马上在她的眼睫毛上和帽子下结成了极薄的冰。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所有人迟早都会变成两鬓斑白的老人。

卢米看到杜卡走进了中心广场的咖啡店。她在外面等了几分钟才跟着走进去,这时杜卡已经聚精会神地在跟爱丽莎和卡斯培说话了。

现在卢米要尽一切可能让自己变成隐形人,不被任何人发现。好在她知道怎么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卢米一进咖啡店就去了洗手间,脱下外套和毛衣,解开马尾辫,把头发编成一条松松的麻花辫,她从来都没有梳过这样的发型。她没有要咖啡,而是要了一杯茶。她翻看着女性杂志,虽然她一般都会选择体育或者电影杂志。她的坐姿也和平常不同,她歪着头,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