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点无用的事儿(第3/5页)

我每次都回答,我不是卖大力丸的,治不了“急”病,只能说一些“慢道理”。但是现在的人觉得慢道理不叫道理,你必须给我开一剂药,吞下去立马要见效的。我估计只有一种药能达到这个效果,那就是剧毒的毒药。你只要吃下去,保证两分钟后啥事儿都没有了,你吃吗?所以,有用的药恐怕都需要时间。

现在中国人很有意思,见面递名片、收名片。回到家一看,这哥们儿没用,撕了;这哥们儿有用,留着。就在你把“没用”的名片一张张撕掉的过程中,你可能也就错过了一个又一个有趣的人,留下的全是“有用”的。

我们该怎么重新去理解无用之大用?

今天下午有个小伙子跟我聊,说他自己特倒霉,本来报了某学院某专业,后来被调剂到了汉语言文学专业,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中文系,学它有啥用啊?我给他四条出路:第一,复读,但现在已经12月了,时间上可能有点来不及,自己考虑清楚;第二,学校内部可以转系,试试;第三,大学本科更多是思维方式的培养,先学着,将来考研时再选择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专业;第四,有时候“先结婚后恋爱”也未尝不可,而且非常重要,试着让自己爱上它……

我自己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汉字的喜爱是在增长的。好多人说,这年头谁还读诗啊,我就要告诉他们,诗歌里浓缩了最精华的中文。要知道,中文是可以一再被重新“发明”的。怎么讲?常用汉字只有几千个,但是每当你要落笔成文时,总会承载着或主动或被动的重新发明汉字的可能。

厦门的诗人舒婷,很多年前路过神女峰,写下“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这两行诗,有哪个字你不认识吗?没有。但是她把我们都很熟悉的汉字重新组合在一起,就诞生了“人人心中有,个个笔下无”的意境,而且成为一个时代的标志。诗歌里就存在着这些看似无用、但每天都在重新生长的中文的无限可能。

海子写过“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这是海子最伟大的一句情诗,依然是大白话,但是它有我们最凝练的情感。当一个民族持续二十多年都不读诗,甚至厌恶诗,把诗歌边缘化,你就知道我们生活中发生了什么样的问题。

这个世界上昂贵的东西,往往是“无用”的,比如戒指。戒指有什么用?没用,但它非常贵。顶针有用,跟戒指长得差不多,却廉价得多。又比如服装,服装有什么用?保暖和遮羞。如果仅仅为了保暖和遮羞,随便去个小商品市场,一百元一身拿下。但是很多女士的一身服饰,一万元都拿不下,另外那九千九百元花在哪儿了?花在没有任何实际功能的用途上:牌子、感觉、样式。

所以,你去研究生活中大部分的事情,看看是有用的贵还是无用的贵?

曾经有一次讲起这个事情,陈丹青很认同我的看法。陈丹青他们干的这活儿有什么用?画家有什么用?诗人有什么用?没用啊。前些年我去了浙江富阳,也就是著名的《富春山居图》的富春,在那儿详细了解了黄公望的故事。老爷子在迟暮之年,用了六七年的时间画完这幅画,送给一位名叫“无用”的僧人。一个寂寞文人感叹自己无用,恰恰遇到一个叫“无用”的僧人,俩人还挺投缘。几百年过去了,当年那些“有用”的达官贵人不知哪里去了,而这幅无用之人画的无用之画可是真有用,成了这个城市招商引资的最大名片,甚至总理在中外记者招待会上都谈到了这幅《富春山居图》。它有用吗?没用。可是它真没用吗?

有很多人问我,哪本书对你影响最大?每个人都想得到一个功利性的结果,“影响最大”的一定最有用。但我觉得,除了新华字典,所有读过的书都像是不断汇入江河的涓涓细流,帮助你慢慢地成长,变得壮阔、深远。你怎么知道是哪条汇入的溪流让黄河成为黄河,让长江成为长江?同样,我这一路上从书中汲取了这么多营养,无法界定到底是哪本书塑造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