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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先生!”乘务员喊道。

麦克斯做梦也没想到过这样的黑暗。他身下湿滑的甲板突然抬高,高高地翘了起来。他手杖的金属包头在湿滑的铁板上滑开,他差点整个摔倒。

在剧烈的颠簸起伏中,他听到风在屏风一样沿甲板系紧的帆布背后呼啸。即便如此,风还是钻进来吹起他的头发。这是名副其实的伸手不见五指。他抬起一只手,蜷了蜷手指,什么也没看到。不见一丝光,不见一颗星。除了一片散发着水沫的咆哮着的震耳欲聋的黑暗之外,什么也没有。

乘务员冲着他的耳朵喊了些什么,引导他来到一个通往救生甲板的舷梯。至少当他的小腿撞上去的时候,他知道那是舷梯。他们在甲板上轰炸机的巨大身影间摸索前进,然后几乎是半瞎的一下子跌进船长室的一片灯火辉煌中。

“那么,”一言不发地打量了他片刻之后,他哥哥说道:“你究竟为什么要乘这条船?”

从麦克斯上一次见到他以来的这两三年里,佛朗西斯·马休斯中校几乎没什么变化。他四十五岁,脸色像浅一点的生牛肉,他举止安详(特别是在家庭事务中),态度和蔼(同样的原因)。矮胖敦实的他坐在擦的闪闪发光的书桌旁的扶手椅里。他的“房间”——而不是船舱——够得上一间乡间别墅的书斋。他的好像有些散光似的眯缝着眼睑,一双冷若冰霜的蓝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他弟弟的脸。

接着佛朗西斯·马休斯中校两手叉腰。袖子上的四条金色饰带给他一种有力的形象。

“难道你不知道这不安全吗?”他命令道:“坐下。”

麦克斯对着他笑了起来,而对方迟疑片刻之后露齿一笑。

“你们正乘这条船出游。”麦克斯指出。

“不一样的,这是我的工作。”船长说道,重新变得不苟言笑。

又沉寂片刻。

“呃,你怎么了?”马休斯中校略带不安地问道:“我听说你出了事。很抱歉我不能去看你。这血腥的战争……”

“我知道。”

“好吧。”他兄长猛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在救火。摄影师和我在一个脚手架上。架子倒了,我们掉进了火里。我没怎么被烧到,他们把我及时救了出来,但是火还是烧到了我的半边身体和腿。要不是遇上了这世上最好的医生,我早就终身瘫痪了。汤姆·米勒死了。”

停顿片刻。马休斯中校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

“嗯,搞垮了你的神经?”

“没有。至少我不这样认为。”

“你现在感觉怎样?”

“烦透了。”

另一个人点了点头。“你为什么想回英国去?”

“你不可能在病房里躺了11个月以后还保有在一家纽约报纸的工作。这家报纸倒是蛮通情达理的,一分不少支付了所有的费用。佛朗克,战争还在蔓延。我想我可以在伦敦找点事做。”

“嗯。手头紧么?”

“还可以,多谢了。”

“我问你手头紧么?”马休斯中校吼道。

“我告诉你了,还可以,多谢了。我什么也不需要。”

他的兄长看起来有些困惑。像往常一样,他们对这个私人问题一带而过,但是马休斯中校在他的转椅里吱吱嘎嘎地来回扭动着。船突然的倾斜了一下让麦克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感到有些眩晕。这使得船长得椅子滑动了一些,几乎打翻了围栏环绕的中心桌子上的咖啡器具。船长跳起身来,如释重负般地把精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

“要咖啡吗?”

“谢谢。”

“白兰地呢?”

“谢谢。佛朗克,你在想什么?你在为什么事担心?”

马休斯中校转过身去,不过在此之前,麦克斯已经看到血一下子涌上了他的脸,涌进了他额头上的青筋。他倒完咖啡,打开一个壁橱,取出一个酒瓶和两只凸肚杯。盯了一下与船桥联系的通话管之后,他倒了两杯稀薄的白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