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你爱她什么(第3/3页)

15.因为眼睛所见的只有躯壳,所以我希望这让人神魂颠倒的心上人的灵魂与躯壳保持一致,希望躯壳拥有一个相符合的灵魂,希望外表反映内心。我爱克洛艾,不是为她的身体,我爱她的身体,则是因为她的内心。那是一个多么令人精神鼓舞的内心啊。

16.然而如果她的脸是错误视觉产生的逼真,是一个面具、一个与内心不符的外表,那该怎么办?再回到威尔没有明言的不同看法上来吧,克洛艾的诸多方面是不是出于我的想象?我知道世界上有些面孔会透射自身并不具备的品质,有些孩子眼中会闪烁他们那个年龄并不具有的智慧。“到了四十岁,每个人都有一张与其内心世界一致的脸。”乔治·奥威尔这样写道。但是,这种说法正确吗?或者,这是否只是一个让人们对外表放心的神话,就如经济领域里让人们相信自由市场的调节一般?认清神话的真正面目,就得面对外表可怕而无法预测的本质,并由此放弃我们对上帝赋予(或至少富有含义地赋予)的脸蛋的信念。

17.站在离超市柜台不远处或呆在起居室的情人注视着他的心上人,开始幻想,释义她的脸、她的手势,从中寻找超脱凡俗、完美而迷人的东西。他们用心上人包装金枪鱼罐头或倒茶的姿势作为幻想的素材,然而生活不总是迫使他们成为个轻度失眠者,总是容易在更为世俗的真实面前清醒过来吗?

18.“你难道不能关上这唱来唱去的噪音?”天使突然说道。

“什么唱来唱去的噪音?”

“你当然明白我是指那音乐。”

“可那是巴赫的乐曲。”“我知道,但是太难听了,我根本没法看<Cosmopolitan》。”

19.我爱的就是她吗?当我再一次看着坐在房间那头的沙发上阅读着的克洛艾,我在心中问自己,或者只是关于她的嘴、她的眼、她的脸的意念组合而成的一种想法?将她的表情扩展为她的整个性格,难道我不是错误地使用了转喻,错误地将喻体当作标志和象征,取代了本体?王冠取代了帝王,轮子取代了车,白宫取代了美国政府克洛艾天便般的表情取代了克洛艾自身……

20.在绿洲情结中,干渴的人们想象自己看见了水,看见了棕搁树和绿荫,不是因为他们找到了证据,而是因为他们需要这些证据。极度需要产生了幻觉:干渴产生水的幻觉,需求爱情产生了完美男人或女人的幻觉。绿洲情结从来不是完全的妄想:人在沙漠中确实看见地平线上有些东西,只是棕相树叶已经枯萎,井已经干涸,这个地方害了蝗虫。

21.当我和一个女人在房间独处时,她正读着的《Cosmopolitan》在我的眼中却变成了《神曲》,那么我不同样也是一个妄想症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