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爱情与自由(第4/4页)

19.弥尔的呼呼听起来是那么合理,难道我们不能把这些原则运用于个人生活中?然而如果将之运用于二人世界,那么令人遗憾的是,他的观点似乎失去了精彩之处,必然产生一些徒有虚名的婚姻:爱情早被蒸发,夫妻分床而睡,只是上班前在厨房碰见时才偶尔说上几句话。当他们一起吃完晚餐的肉馅土豆泥饼,或在凌晨三点品尝感情失败的苦涩之时,两人早已放弃互相理解的希望,替代以建立在克制住的争执和彬彬有礼基础之上的不冷不热的友谊。

20.我们又回到爱情和自由的选择上来了,后者看上去只存在于疏远的,或者冷漠出现了的关系当中。报摊主的凉鞋不使我恼怒,是因为我不在乎他,我只希望从他那儿买报纸和牛奶,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不会希望向他袒露心迹或在他的肩头哭泣,所以对于他的穿戴,我不会冒昧地说三道四。但是如果我爱上了保罗先生,我真的还能继续对他的凉鞋这样安之若素?或者是否总有一天(出于爱)我会清清喉咙,建议他换一双?

21.如果我和克洛艾的关系永远达不到恐怖统治的程度,也许是因为我们能够缓和爱情和自由的选择,这缓和的法宝就是幽默感。幽默感很少为恋爱关系所有,更几乎不为一厢情愿的政治家(波尔布特「1925/1928-,柬埔寨政治领袖」、罗伯斯庇尔)所具备,幽默感能使(如果能够那么广泛的话)政府和夫妻从忍无可忍中解脱出来。

22.革命家和情人似乎都十分倾向于严肃认真。难以想象与斯大林或与少年维特开个玩笑会是怎样的情景——尽管区别难以避免,但两人似乎都极其紧张而认真。缺乏笑的能力就是无法认可事物的相对性、社会和人际关系与生俱来的矛盾性、欲望的复杂性和冲突性;也无法知道必须接受心上人永远学不会泊车,或洗不干净浴缸或改不去对琼尼·米切尔的偏好——而你仍然爱着他们。

23.如果克洛艾和我能够超越我们之间的一些差别,那是因为我们互相看到性格不投合时,能够用开玩笑来将其解决。我没法不讨厌她的鞋子,而她却继续喜欢,我一如往日地爱她,但(窗户修好后)我们至少为那次事件找到了开玩笑的余地。每当争论激烈起来时,一个会威胁说要把自己“扔出窗外”,另一个听后总是能报之以笑,从而化解了恼怒。我的驾驶技术无法提高,却赢得了“阿兰·普罗斯「Prost,意即祝你成功」”的名字。我觉得克洛艾偶尔殉难者似的旅行令人厌烦,但是当我能把她当作“圣女贞德”,而听从她时,心情就好多了。幽默意味着无须直接的冲突,你就可以轻轻越过一件恼人之事,目成心许,无须明言就做出了一个评判(”通过这个笑话我想让你知道我讨厌X,而不必对你直说——你的笑声说明你接受这个评判”)。

24.当两人不再能把差别化解成玩笑,那么这就是他们停止相爱(或至少不再为爱的维系做出较大的努力)的信号。幽默标示出产生在理想和现实的差别之上的恼怒:每一个玩笑背后,都是一次对差别甚至是失望的警醒,但这已经是无害的差别——因此能够顺利前行,而不必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