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真实的自我(第3/5页)

12.在用餐的过程中,克洛艾只是略微提及了过去的男友:一个在意大利干摩托车修理,曾经对她很不好;另一个因为携带毒品被关进监狱,他们也就此结束,她曾为他怀孕;还有一个是伦敦大学的精神分析学家(“你不要像弗洛伊德那样把他看成是我恋父情结中的父亲,不要以为我不会与他上床”);再一个是兰德罗弗汽车公司的试车员(“直到现在我都说不清他这个人,我想我喜欢听他的伯明翰口音”)。但是她没有详细地描述这些人,因此我需要在脑海甲不断地调整她理想男人的模样。在谈论中她既有赞扬又有批评,从而使我手忙脚乱地不断重改我理应表现的自我。她似乎一会儿深许感情脆弱,转而又会诅咒它,赞同精神独立;她一会儿把忠诚誉为最高贵的品质,在另一个时候又会认为外遇合理,因为婚姻更虚伪。

13.她的观点是那么纷繁复杂,以至我有点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我应该放弃自己的哪些个性,我怎样才能不与她生分,同时不显出令人讨厌的枯燥乏味,我们吃着一道道菜(年轻的瓦尔蒙感到一道道的障碍)。我发现自己试着提出一点想法,过后不久就会微妙地加以修正,使之与她的想法一致。克洛艾的每个问题都让人心惊胆战,因为其中不知不觉会包含有触怒她的内容。主菜(我点的是鸭,她点的是鲜鱼)是一块布满地雷的沼泽地——我认为两个人应该互相保持独立吗,我的童年时代苦涩吗?我曾经真爱过吗?感觉怎样?我是比较感性的还是理性的,上次选举我投了谁的票?我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我认为女人比男人情绪不稳定吗?

14.要回答这些问题,就得冒着自己的观点会疏远持异议的人的风险。为了避开这风险,我的回答没有一点独创性。我只是根据自己对克洛艾的感受的判断来调整自己的答案。如果她喜欢坚强的男人,我就装得坚强;如果她喜欢风帆冲浪,我就是一个风帆冲浪运动员;如果她讨厌下棋,我也就随之憎恶。我想她对情人的看法可比作是紧身的套装,而我认为真实的自我却很肥胖,所以那整个晚上似乎都是一个胖男人在努力想让一套太嫌小的衣服显得合身。我得拼命把多余的赘肉塞进不合身的衣服里,紧缩腰身,屏住呼吸,防止衣料撕裂。如果我的动作不如往常反应自如,那么一点都不奇怪,一个穿着太瘦的衣服的胖男人怎么可能动作自然?他太害怕衣服裂开,不得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屏住呼吸,祷告上天保佑这个夜晚不出大祸,平安度过。爱情已让我瘫痪。

15.克洛艾面对的却是一个不同的难题。到吃甜点的时候了,尽管只能挑选一种,她却期望有更多的选择。

“你要哪种,巧克力还是卡拉梅尔糖?”她问我(额头上出现不安的痕迹),”或者你要一种,我要另一种,然后我们一起分。”

我对这两种都不感兴趣,因为当时消化不良,不过真正的问题不在于此。

“我喜欢吃巧克力,你不喜欢吗?”克洛艾问我,“‘我不能理解那些不喜欢巧克力的人。有一次我和一个家伙出去玩,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罗伯特,我一直感觉跟他在一起不舒服,但不明白其中的原由。后来我知道了:他不喜欢吃巧克力。我是说,他不只是不爱吃,简直是厌恶它。你用棒子逼着他,他都不会碰一下。这种想法实在与我的习惯大相径庭,你说是吧。可以想见,自那以后,显然,我们只能分手。”

“既然这样,我们两种甜点都要,互相分着吃。不过你更喜欢吃哪种?”

“我无所谓。”克洛艾在说谎。

“真的?如果你真的无所谓,我就要巧克力,我简直太想吃了。你看见摆在那下边的双层巧克力蛋糕了吗?我就点那个,看上去好像含有很多巧克力。”